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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謂召公曰:「朕能弭謗矣!」召公奏曰:“此非弭民之謗,乃障民之口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今王塞民之口而遂上之過,臣恐百姓不敢言而王過益深,社稷危矣!」
厲王不聽,日貪酒色,不理朝綱。使榮夷公斂民財,民不敢怨,乃相率操戈為亂,王不知其由,出獵北門,榮夷公為禦。
城中百姓喧噪訕于北門,王命榮夷公捉之。榮夷公未及動刀,百姓先將榮夷公殺于馬下,爭來相刺,厲王發即走歸朝,六街百姓遮擁來殺,王不能前進,乃望彘而走。後人有詩曰:
古云國本是良民,周夷昏庸枉殺生。
一旦蕭牆災禍起,不知身死霍州城。
召公穆、周公和見城中百姓大亂,問其緣由,百姓咸訴曰:「天子無道,重斂民財,使我父母凍餒,兄弟妻子離散,少出怨言,則聽巫說,盡行殺死,是以民不堪命,見王出遊,我等擊之,以泄其恨!望宰公放活以救民生。」二公自相謂曰:「欲問其逐君之罪,誠恐生變,但撫慰之!」遂對百姓曰:「汝等歸家,我迎回聖駕,奏天子,赦汝之罪,改彼之過,何如?」百姓咸號泣曰:「如天子回朝,我等必盡受誅,不如冒死生變!」二公只得回朝。時,太子年幼,二公相與共和朝政。
厲王竟死於彘,在位三十七年,二公奉太子靖即位,是為宣王。
欲知宣王如何為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尹吉甫大征儼狁 姜皇后脫簪諫王
宣王為人,慈愛恭儉,文有周公和、召公穆、仲山甫,武有申伯、尹吉甫、方叔,兩班賢臣在朝輔弼,減賦稅,除苛法,以修文武成康之德。百姓安堵,諸侯復朝,王問文武曰:「胡夷亂華,不可不戒,今北有玁狁北狄之虜擾民,南有荊蠻作亂,朕欲率兵以討南北二夷,卿等以為何如?」左司馬仲山甫諫曰:「先王之制,冬夏不興師。今二夷理當征討,奈時當季憂,禾苗發秀之時,不可興兵,以殘稼穡,使民秋成失望,姑俟冬下起兵可也!」王不聽,傳旨命尹吉甫率兵十五萬,方叔副之。
先征玁狁,然後乘得勝之兵,以討荊蠻。
二臣領旨出朝。次日昇帳,傳令曰:「玁狁為暴,理應進兵,若待秋高馬肥,弓強弩勁,難以挫其鋭氣!」遂統領人馬,直奔陽曲而來。時,玁狁戎兵十六萬,屯于陽曲。聞王師至,其主將東寨酋長,問于三寨酋長曰:「尹吉甫遠來,將士勞苦,不待安寨,發精兵挫其前鋒,則十五萬兵,片甲無歸,此兵家以逸待勞之法也!」西寨酋長曰:「吾所倚者,弓馬而已。
今當盛暑,馬瘦兵遲,交鋒恐有不利。」東寨主不聽,大發四寨之兵,來攻周營。哨馬飛馳報知。吉甫笑曰:「彼謂我遠來,將士勞苦,利於速戰,故用以逸攻勞之計。」即傳令命方叔領本部精兵,屯于陽曲城西,我率大軍,屯于陽曲城南,兩陣為犄角之勢。又令各部步卒五千,每人用圓牌一扇,扎馬刀一把,斬其馬足,抵其弓矢,只許向前,務令活捉玁狁四個酋長。諸將得令,依計而行。
次日,玁狁果望陽曲大寨殺來,城西突出方叔,城南突出尹吉甫,兩兵來攻,玁狁勢窮,令弓弩大發,矢如雨下。吉甫將鋼刀在馬上一揮,兩陣步卒將圓牌滾入夷陣,用扎馬刀亂砍,夷兵馬跌前足,自相蹂踐,死者不計其數。吉甫大喊曰:「休叫走了四個酋長!」酋長領殘兵北走,西部追至太原,奪其器械衣甲,收軍班師。方叔問吉甫曰:「玁狁勢窮氣奪,正好追及斬首,以建大功,何故收軍班師?」吉甫曰:「吾聞先王之禦玁狁,來則伐之,去則舍之。
今玁狁折軍北走,不為中國之患足矣!何必追及斬首哉?」方叔大喜,遂傳令班師。
大軍回至京師,吉甫、方叔獻表,宣王大喜,宣入二臣,親勞之曰:「國家多難,賴二將軍協力,靖安邊寇,多多勞苦。」
命宴以待二臣。宴罷,吉甫又奏曰:「臣聞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今北狄雖破,荊蠻未除,王請乘得勝之兵,掃遐荒之虜,彼聞天兵破北而南征,則不攻自破矣!」
宣王大喜,犒勞三軍,覆命吉甫、方叔,次日率兵伐荊蠻。
聖旨未出,近臣奏:「荊南蠻主差使者來。聞天兵破敵,進貢黃金十萬兩,錦緞十五車,與王勞軍;又貢明珠一斗,玉帶五條,以贖失朝之罪!」王問群臣曰:「荊主數年以來絶我朝貢,今聞作亂,擾我南方之民,正欲發兵問罪,差臣入貢,卿等看當何如?」周公和、召公穆奏曰:「臣聞中國之待夷狄,順則似德懷之,逆則以兵討之。今荊蠻知罪,前來奉貢,王當受其貢物,差使前去諭以利害,冀其自新可也!」王準奏,款其來使,差使者赦荊蠻之罪。
當時,天下太平,宣王遂有廢怠之志,朝夕與姜皇后在宮宴飲,日高未起,百官在午門外待漏者,至午不開朝門。一日,王與姜皇后在宮飲宴,百官連上諫章數十道。其表曰:具表臣召穆、臣尹吉甫等,誠惶誠恐,死罪再拜表上。臣聞聖主惟仁,必乾乾終日;明王布德,乃兀兀窮年。
是故,周公作無逸之詩,國基隆盛;成湯銘盤孟之訓,德行日新。恭惟陛下,稟聖明之資,躬舜禹之德,繼文武之餘銘,續成康之胤祚,正際國步多艱,胡夷紛擾,賴陛下聖神文武,將士齊力謨謀。一征而玁狁遁逃,再舉而荊蠻奉貢。四方初靖,南北粗安,正陛下憂勤惕勵之秋,夙興夜寐之日,夫何戈甲未韜,晏安遽起,日斜方朝,非明王聽治之候,酒酣未出,豈聖王決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