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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世宗自火毀賞花樓,秦弱蘭、杜文姬兩個美人葬身火窟以後,每日思念不已,因此憂鬱成疾,不能視朝。雖經太醫官診視,服了藥下去,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全無功效,非但不見輕減,倒反日加沉重,竟是飲食不進,大勢垂危。世宗自知不起,亟召范質、王溥等入受顧命,重言囑咐道:「儲君年幼,卿等宜善輔之,且言翰林學士王著,乃朕藩邸故人,朕若不起,當召之入相,卿等謹記勿忘!」范質等頓首受命,退至宮門,私相謂道:「王著日在醉鄉,乃酒徒也,豈可入相,此是主上亂命,不可遵依而行,我們當謹守秘密,勿泄此語。」大家點首會意,絶不提起此事。
是夜世宗崩于寢殿,遠近聞之,莫不嗟悼!後人有詠之道:
五代相承十二君,世宗英武更仁明;山師命將誰能敵,立法均田豈為名。木刻農人崇本業,銅銷佛像便蒼生;上天倘假數年壽,坐使中原見太平。
世宗既崩,群臣奉梁王宗訓即位,是為恭帝。文武大臣,山呼已畢,尊符皇后為皇太后,垂簾聽政。在朝諸臣,皆加一級,惟匡胤改受歸德軍節度使,並檢校太尉,仍任殿前都點檢,並以慕容延釗為副都點檢。延釗與匡胤,本系總角之交,十分莫逆,至是同值殿廷,格外要好;兩人時相過從,暗中密議事情,人皆莫測。
單說周兵部侍郎竇儀,奉了朝命,往南唐告哀,抵江南時,正值冬天雨雪。唐主在宮圍爐禦寒忽聞周主駕崩,不覺將手中銅爐
驚墜於地,仰天長嘆,說出幾句話來。
未知唐主說的什麼話,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觀天察象惑軍心 築壇受禪登大位
話說唐主李璟,因天寒雨雪,正在宮中圍爐取暖,忽然左右報道:「周世宗駕崩,太子宗訓即位,差兵部侍郎竇儀,賫袁詔到來。」唐主聽了這話,不覺吃了一驚,將手內的銅火爐跌于地上,仰天長嘆道:「天心尚未壓亂,致使周主遽爾晏駕,又不知要擾亂到怎樣地步了!」說著,淚如雨下,好生傷感!左右問道:「周世宗是怎樣的君主,大王要這般悲傷?」唐主道:「周世宗英明神武,撥亂反正之主也。倘天假之年,不難平定四海,令天下共享太平之福。如今宮車上賓,太子年幼,朝中功臣,必有異圖,我江南又要罹兵革之禍了。」哀詔既已到來,理當迎接,其時雪勢甚大,為鵝毛一般,紛紛飄下。唐主頗覺寒冷,欲在廊下受詔。竇儀不允道:「使者奉詔而來,豈可有失舊制,若因雨雪,請俟他日開讀便了。」唐主聞言,乃于庭中受詔,不勝哀泣!遂即款待使者,竇儀頒詔既畢,自然辭別唐主回國,不在話下。
單說周主宗訓即位之後,光陰易過,眨眨眼已經過了殘年,又是元旦,為周主紀元的第一日。文武官員,朝賀如儀。過不到幾日,忽有邊鎮飛報汴京,說是北漢主劉鈞,連接遼兵,乘喪入寇,聲勢甚盛,請速發大兵,至邊抵禦,免致有失。幼主宗訓,只知在宮玩耍,懂得什麼!符太后聞報,便召范質及在廷諸臣,商議遣將命師之策。
范質奏道:「北漢乘喪犯邊境,又連接遼兵,其勢必盛。我國新遭大喪,人心疑貳,非有威望素著之大將,恐難當此重任。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素有威名,忠勇絶倫,可為元帥;副都點檢慕容延釗,向稱驍勇,可作先鋒;得此二將,率兵赴邊必可退敵。」符太后準奏,急召匡胤入朝,命為統帥。
又詔各鎮將會集北征,悉歸匡胤調遣,以一事權。匡胤謝恩畢,啟奏道:「主上新立,人心未定,京師根本之地,兵馬不宜輕動;臣當另調澶州等處將帥,率兵前來,同臣進剿。」符太后道:「軍中之事,悉以付卿,聽憑便宜行事可也。」匡胤奉了旨意,辭退出外,命慕容延釗為先鋒,即行出發。
延釗得了將令,挑選精鋭,剋日登程。匡胤又下令,調取各路鎮帥,如高懷德、石守信、張令鐸、王審琦、張光翰、趙彥徽等。不多幾日,先後率兵到來,遂祭旗出發。其時汴京人心惶惶,大有不可終日之勢,軍民紛紛謡傳,都說主上年幼,北兵犯境,將冊點檢為天子,以定禍亂。
到處謡言,惟宮中尚晏然不知。匡胤出師之日,已有這些謡言,市民驚駭疑惑,深恐都城之內,或有不測,相率避匿,匡胤而若無其事,神閒氣定的率領大軍,按驛而行。
這日行抵陳橋驛,天色傍晚,日影微昏,不便前進,即令各軍就驛安營,暫息一宵,次日進發。有前部散指揮使苗訓,號稱善識天文,獨在營外立着,觀望雲氣。便有一人走將過來問道:「苗先生,你又在這裡看天文了?上天可有什麼垂象麼?」苗訓聞言,回頭看時,不是別人,乃是匡胤親吏楚昭輔,遂即用手指點着說道:「你不見太陽下面又有一太陽麼?」昭輔用心細看,果見日下又有一日,互相磨蕩,熔成一片黑光,未既,一日沉沒;一日獨現。那光芒格外明朗,照耀雙目,不能睜視。
日之左右上下,復有紫雲,周圍旋繞,映射着日光,真個是祥光萬道,瑞氣千條,絢爛奪目,十分好看。停了半晌,那紫雲慢慢散去,紅日已下西山。昭輔看了這般景象,不勝驚異!便問苗訓,天象如此,主何吉凶?”苗訓道:「你是點檢親信之人,不妨向你實說,這乃是點檢當興之兆,所以上天垂此異兆。」昭輔道:「從來說天無二日,民無二王,點檢既然當興,怎麼又現出二日呢?」苗訓道:「這便是一王退位,一王受命的祥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