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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又向諸將道:「孤今日易服祭謁先陵,皆諸君所目睹。人不可忘故君,亦不可忘故國也。諸君其預圖之。」諸將聽得,皆為應諾。
正是:昔已借兵殘故國,今何易服祭先朝。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北京城使臣告變 衡州府三桂稱尊
話說吳三桂服明朝之服,率諸將往祭明永曆皇陵,並謂諸將道:「諸君不可忘故國,亦不可忘故君。”諸將無不應諾。三桂復道:「後天起程,當重會于此。」說罷即回藩府,立即催使臣先行起程回京。
一面佈置各事,以其婿郭壯圖留守雲南。並下令屬員道:“老夫耄矣,行且戍邊,唯軍旅之事,以昇平以來久失訓練,明晨當於郊外大閲,違者即按軍法。」
到了次日,清早起來即響動鼓角,整齊隊伍,軍容甚盛,先抵郊外。三桂披掛鎧甲,坐騎駿馬,直馳郊外而來。中央掛大旗一面,三桂在馬上默祝道:「如我此次得成大事,有至尊之望,須射中紅心。」連發三矢,皆中的,三桂大喜。
但念自己棲閒已久,恐三軍以為老耄,須以武力示之。時場中先設一案,三桂先下馬坐定,凡長槍大戟,畫甲雕弓,環列左右,以示聲勢。
令人準備各項武器,三桂復飛身上馬,獨馳驟數回,每一回即飛馬上,接一件武器,運動如飛,風馳雨驟,英武絶倫,三軍皆為色變。操練之後,三桂下令,明日起程,都在郊外取齊。
一夜無話。次早大軍環集,諸將亦全裝貫甲,先期而至,次後三桂到來,即率諸將再詣永曆皇陵。三桂並穿方巾素服,在陵前再拜痛哭。自夏國相、馬寶以下,皆隨之而哭,伏之幾不能起。
三軍亦均感動,同時下淚,哀聲震動遠近。三桂至是,知人懷異志,即命前隊先行,自擁大軍繼後而行,由郭壯圖率諸官送至城外。三桂囑道:「雲南之事,盡以委卿。」郭壯圖道:「某當竭力以圖盡職,願大王前程萬裡,早慰人心。」言已而別。三桂由是起程,每日只行二三十里,即已駐紮。約數日後,即稱病不起。
時地方官吏皆知三桂必有異志,那兩使臣雖然先行起程,仍沿途逗留,以窺三桂動靜。那時見三桂擁兵不動,乃互相計議,以三桂此次移鎮,果其心志無它,自可待命歸朝。今既擁大兵而行,其意已不可測;又託故不進,顯然必有異心,計不如告之撫臣,使催促之。計議已定,乃會見撫臣,力請催促三桂起程。
那時撫臣王之信,亦以三桂移鎮本有朝命,如何好抗?乃親往見三桂道:「大王此次移鎮,本遵奉朝旨而行。朝廷亦以關東事情緊急,唯大王力足以鎮之,故有是命。今使臣之意,以為大王早到一日,關東必多一日之益,遲到一日,關東即多一日之危,願大王以國事為重,力疾起程,實國家之幸。」三桂道:「關東本無事,不過朝廷不諒老夫之心,為此調虎離山之計,是疑我也。
然老臣盡心王室,疑我實誤矣。老夫果不遵命,必不到此。無論關東有事與否,老夫必去,奈為二豎所侵,稍暇時日耳。」撫臣再勸數四,三桂仍作此語,撫臣無奈,乃回告兩使。
那兩使復親至三桂榻前,催促詞色甚為嚴厲。三桂仍堅臥不起,日唯延醫診脈,以掩人耳目。
到了那日,諸將會集,齊至三桂榻前問安。三桂道:「孤此病乃心疾也,藥不可為矣。」諸將道:「大王心疾,究從哪裡說起?」三桂搖手嘆道:「孤曩者負恩明室,引敵入京,雖成勛業,至今猶耿耿於心。自是披堅執鋭,身經百戰,為國家開拓疆土,掃靖狼煙,是孤雖有負于明室,而已有大勛于本朝也。
章皇帝不以老夫為不肖,賜以藩封,載在盟府,垂十餘年,始有今日。今朝廷以我移鎮,是疑我也,疑我必殺我矣。吾與諸君共事三十年,實不忍遽別諸君,故暫且盤桓于此,庶得與諸君再敘耳。」諸將聽罷,即忿然道:「大王究有何罪,而朝廷乃欲殺之耶?某等感大王恩遇,斷不忍舍大王,願大王明以告我。」三桂道:「此易知耳。關東實無別事,何用移鎮?此次調離老夫,必有深謀。在兩使臣必知之,故敢藐視老夫與諸君也。且撫臣,一外使耳,老夫雖不德,實為藩王,而乃凌逼至此,是撫臣亦先知廷意矣。
今前隊雖至湖南,而老夫尚在滇省,即如此虐待,一旦孤身入國門,即一夫之力可執孤以付廷尉,此時老夫豈尚有生路耶?」諸將聽罷,皆各怒髮衝冠,謂三桂道:「大王既知此行利害,豈除斂手待斃而外,更無他策耶?」三桂道:「此難言也。孤只誤在當初,至今日唯委命於人耳。然孤所慮者,破巢之下必無完卵。孤若死,恐諸君亦不能久耳。
唯孤可死,如在諸君必不可死,以孤得諸君之力以成功名,位至藩王,富貴已極,死復何憾!所難堪者,諸君耳。現使臣凌辱之狀,彼回京後必劾及諸君,以諸君汗馬數十年,官不過一階,騎不過一匹,乃亦無罪被禍也。孤豈無情,常為諸君是念。唯今日已無可如何矣!」言罷淚如雨下。
時馬寶在旁,早會三桂之意,即攘臂道:「看使臣光景,不殺吾等不止。使諸君如無罪仍甘心受辱,弟復何言?若馬某則斷不能斂手待斃也。」說罷,各人皆道:「我們亦斷不肯遽死,願大王有以教之。」夏國相道:「諸君不必躁急,凡事須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