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艷哭得似淚人一般。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姊姊的。」
吳三桂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孫老者說完,便又睡了過去。
孫老者就這樣睡了兩天,到三天晚上就悄悄地去了,第二天再也沒有醒過來。
紅艷悲槍地呼喊着「爹」放聲抽涕着,濃密的睫毛底下眼淚嘩嘩地流淌。那些眼淚彷彿以前是在一個不見天日的深井當中,現在才湧現出來。
「爹,你走了,你丟下女兒怎麼辦呀!」
紅艷悲愴的痛哭聲在山野中迴蕩着。
吳三桂像個成年的大人一般,很懂事地給死去的孫老者換上乾淨的衣服,在茅屋旁的一塊空地上,掀開積雪,挖了個坑,把孫老者下了葬。
這一切都是在紅艷的痛哭聲中完成的。
紅艷整日以淚洗面,吳三桂想很多話安慰她。
漸漸地她也從悲痛解脫了出來,她會帶著吳三桂去林子中狩獵,有時會逮到一隻兔子,有時會射到一隻松鷄,這些獵物都能變成盤中的美餐。
這種狩獵不是那種王公貴族的娛樂,這種狩獵是為了生存,但吳三桂同時也能體驗到一種樂趣,不怎麼覺得日子是那麼枯燥。
紅艷從悲痛中解脫出來,臉上又有了笑意。當風雪很大的時候,吳三桂就與她獃在一張炕上說話,晚上各睡在炕的一頭,在松節油燈下,各自睡去。
紅艷雖然只有十四五歲,早已出脫成了一個大姑娘,豐滿而婀娜,有着山野姑娘自然純真的美麗和大方。
吳三桂漸漸感到紅艷看他的時候越來越多了,無論他坐著還是睡着,總有一雙動人的眸子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他的眼睛每觸及到她那脈脈含情的目光,就慌忙扭過頭。
吳三桂害怕這種目光,害怕給她傷害,命運對她已經夠不公平了,從出生就沒了娘,現在又沒了爹,孤苦仃伶多麼可憐呀!
這天晚上吳三桂正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紅艷闖進了他的被窩,紅艷那白皙的胳膊摟着他那豐滿而有彈性的胸脯,貼著她,少女的氣息迎面撲來,他的頭轟地一下炸了一般全身似着了火……
「不”吳三桂在心裡喊道,“我不能傷害她,如果我傷害這樣一位姑娘天地就不會容我的,鬼神就會罰懲我。」
吳三桂剋制着內心那種強大的慾望,平靜地抬起手在紅艷的臉上摸到一手淚水。
「你又在想爹嗎?」吳三桂柔聲問。
紅艷在暗中搖搖頭,道:
「不,我沒想爹,我在想要是你把我扔在這山裡,我該怎麼辦呀?」
紅艷抽涕着說。
「不,你就是我的妹妹,我走到那兒就把你帶到哪兒。」
吳三桂邊說邊給她揩臉上的淚水。
紅艷從被窩裡坐起來,大聲說道:
「不,我不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的老婆,我要嫁給你。」
這就是山妹子的潑辣、大膽和直率。
從窗外溢進來的月亮映着她的身影,吳三桂第一次這麼近看到紅艷的肌膚這麼潔白細嫩,這麼嬌美,這麼晶瑩透明。
吳三桂獃獃地看著,當他覺得自己的舉動太唐突時,他忙扭過頭對等着他回答的紅艷說:
「你就當我的妹妹吧,我把你帶回家,爹娘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不知多高興,他們會為你找個比我還好的夫婿的。」
吳三桂說得語無倫次。
「不,我不當你的妹妹……」紅艷哭喊着,回到自己的被窩裡
第
08節
那一晚吳三桂就聽見紅艷在抽涕,第二天紅腫着眼睛,仍沒事一般,只是發獃出神的時間更多了。
漫長的冬天就悄悄過去了。春天的太陽一天比一天熱烈,地上的積雪開始溶化。
最先是朝陽的山坡處的雪融化了,慢慢地露出黃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潤着泥土,浸濕了陳年的草楂。
山的背陽處雖還寒氣凜凜,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漸漸衰竭,朝陽處的溫暖雪水順着斜谷流過來,融化了硬硬的雪層,衝開山澗溪水的面。
山野裡便有了「嘩嘩」的流水聲,整日喧響不停。
終於可以離山了。走的那天紅艷在爹的墳頭哭訴了一回,吳三桂也磕了幾個頭,便背着行囊踏上了出山的路。
紅艷淚眼婆娑一步一回頭看著那生活了十五載的茅屋和山野,兩人在密林間走了三天。才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
紅艷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見到店舖、酒店,就如不諳的小羊羔一般驚恐不安,又顯得那麼好奇。
小鎮上來來往往的大多是滿人,不時有一大隊滿州兵策馬馳過。
吳三桂身上沒有銀子,只有惟一的一把短劍,劍鞘是銀子的,還鑲嵌着一顆寶石,他找到一家當鋪當了劍鞘,得了二十兩銀子,到客店要了兩個房間又飽飽地吃了一頓,住了一宿,第二天便繼續向南走,他仍要去尋找他的蕙蘭。
一路上所見到的都是因戰爭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饑民,他們穿得破破爛爛,衣不護體,扶老攜幼慢慢往前走,具體往哪裡走,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一路上不時還有滿州騎兵橫衝直撞地闖進難民中,難民紛紛閃開,腿腳稍慢的就喪生在了馬蹄之下,哀號聲響成了片。
吳三桂與紅艷同時看到滿州兵四處燒殺搶掠。這就是大明的江山,就這樣任鐵蹄踐踏。
吳三桂看著這一切,他就想到了他的吳家五十勇士,想到了戰場,想到了打仗,他尋找蕙蘭的決心就動搖了幾分。
這天他與紅艷投宿在一個小村莊。
這村莊沒有遭到滿州軍騷擾,竹籬密密,茅屋重重。參天大樹迎門,曲水溪橋映戶,村民安詳而和睦。
就在這天晚上,忽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驚醒了村民們的好夢。
吳三桂在人喚馬嘶鷄飛狗跳聲中起床,走到外面一看,滿州兵丁團團圍住了村子,村民一個個驚恐萬狀地站在那裡擠成一團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