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同時也很奇怪,此人琵琶骨被鐵鏈穿後,仍有一身蠻力真是不可思議,幾次鼓起勇氣想詢問,終沒有開口。
吳三桂不說話依着牆角坐下,背貼著那粗重冰涼的麻石。那囚犯坐了一會兒,似乎身上的傷很重,挪到一個堆草上躺下,似發痢疾病一般,全身抖個不停。
這牢房太冷了,吳三桂這麼強壯的身子也覺得冷,何況一個重刑犯人呢,穿得又少,身體又受了傷。
吳三桂叫牢卒送來一床棉被,他走上前去給他蓋在身上。這一次他倒沒有拒絶,只是仍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吳三桂。
過了一會兒這囚犯似乎好多了,全身不抖了,閉着眼假睡。不想看吳三桂。
從那小窗口迸進來的一點濁光被黑暗吸得一乾二淨,牢卒很知趣地送進來一盞燈。
吳三桂藉著燈光看到了窗檯上那盆墨菊,他為方雲舒與那萬小姐的戀情而感動,他似乎找到了話說。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吳三桂剛說到這,方雲舒就扔開被縟朝他撲來,狂暴的樣子十分嚇人,吼道:
「你這番假惺惺的買好,我就上你的當麼?」
操起那盛水的瓦鉢,劈頭蓋臉向吳三桂扔來,乒乓一聲,瓦鉢被扔掉得破碎。
牢卒嚇得都紛紛堵在牢門前,大呼小叫罵這囚犯不識好歹。
吳三桂讓牢牢走開,一點不害怕自己仍很平靜地坐下來,把牢卒送來的酒食攤擺在地上,邊飲邊食。
「兄台,你不介意就過來一塊喝一杯。」
方雲舒似乎也很餓,果真坐過來與吳三桂一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誰也不說話。
方雲舒喝完吃完又回到草堆裡面大睡。
吳三桂仍依着牆坐著,那燈燃了半夜燈油耗盡「啪」的一聲滅了。
吳三桂在暗中打了瞌睡,睡得正熟,忽聽得喀喀兩聲。他睜開眼,藉著月光看見兩名勁裝大漢使利器砍斷了牢房外的鐵柵欄,手中各執一柄單刀,踴身而入。
吳三桂驚得獃了,不知如何是好。
方雲舒早醒了,倚牆而立,面對這兩個進入牢房的勁裝大漢嘿嘿冷笑不止。
那身材較矮的大漢看著冷笑的方雲舒說道:
「小子,快交出那份寶圖來,我們便饒你一死。……」
「住嘴,我根本沒見過什麼寶圖。”方雲舒狂暴地吼道:“萬子岩這狗賊嫁禍於我,你們這幫傢伙為什麼就不相信我的話呢!」
那矮大漢喝道:
「你不是偷寶圖,你一個外鄉人在這裡來幹什麼,不要裝着自己是無辜的,休想瞞過我,快把圖交出來。」
方雲舒冷笑道:
「那你們就上吧,我不怕死。」
矮大漢道:
「怪我不客氣了。」
話還沒落,刀就揮了上去,刀尖刺向方雲舒的咽喉。
方雲舒不閃不避,讓那尖刀離喉頭數寸之處,突然一矮身,欺向身材較高的大漢的左側手肘撞去,正中他小腹,那大漢一聲沒吭,便倒在了地上。
矮大漢見高大漢在一撞之間就一命嗚呼,驚怒交集,呼呼兩刀,向方雲舒疾劈過去。方雲舒雙臂一舉,臂間的鐵鏈將單刀架開,便在同時,膝蓋猛地上挺,撞在矮大漢身上。
矮大漢猛噴鮮血,倒斃于地。
方雲舒在霎時間空手連斃二人,吳三桂不由得瞧得獃了。他想自己練功多年也未必及得上這死去這兩條漢子的功夫。
方雲舒琵琶骨中穿著鐵鏈,手上戴着枷,竟然在舉手投足之間連殺兩名好手,實令吳三桂驚佩。
方雲舒將兩具屍首提將起來從鐵柵間擲了出去,倚牆便睡。
吳三桂看著倚牆而睡的方雲舒他實在不明白,此時鐵柵已斷,他若要越獄,實在是一個機會。可他為什麼不走呢?
在以後的日子裡,吳三桂也像囚犯一樣,吃、住都在牢房裡。方雲舒似乎不再對他那麼凶狠,誰也不找誰說話,牢卒把飯送進來兩人一塊吃,方雲舒也不拒絶。原來每隔一天就要拖出去拷打一次也免了。
牢卒見吳三桂住在裡面,戰戰兢兢進來把牢房收拾了一遍,比以前乾淨多了,可仍難掩那刺鼻的臭味,再加老鼠橫衝直撞,鬼火森森,甚是嚇人。
這樣過了半月有餘,那天方雲舒看了窗檯上那盆墨菊半天,冷漠的眼裡深藏着一個失戀者的哀傷,回過頭,看著吳三桂:
「你想怎麼樣?」
吳三桂愣了一下,以為他不是與自己說話,可旁邊沒其他的人,又看著他看著自己,才看出他是與自己說話,說道:
「跟我出去。」
「為什麼?」方雲舒問。
「看你是條漢子。」吳三桂說。
「如果我不出去呢?」方雲舒問。
「我陪着你坐牢,直到你答應出去為止」吳三桂說。
方雲舒聽到這,本是站着的身子順着牆慢慢地蹲了下去過半天才說道:
「我一個囚犯,四處有人都要殺我,我出去又能幹什麼呢?」
「為朝廷、為國家效力,現在外夷正在搶奪我國土,流寇不斷……」吳三桂給方雲舒講了大堆道理,這是他憋了半月之久的話。
方雲舒聽完吳三桂一番話覺得很有道理,說道:
「去邊庭殺敵是我的心願,我父母雙亡也沒了別的去處,今晚我會會最後一幫朋友,我就跟你走,只是……」
方雲舒說到這兒頓住了。
吳三桂知道方雲舒所說的「朋友」指的是什麼,忙道:
「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不,殺人的事我不願連累你,如果我今晚活了下來就跟你走,活不下來就算我沒有報效國家的運氣,你也白跟我着我蹲了十多天大牢。」
方雲舒說得很堅決,不可改變。
吳三桂知道要改變這樣的人想法太難,暫時就依他,到時再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