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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國得之在昔日,固倚為長城,以足以阻清兵來往要路也。今則九江已絶無險要可守。今日攻之,誠如摧枯拆朽。留重兵守之,則徒費兵力;否則今日得之,明日即失矣,徒損軍威無補也!」莫仕葵道:「然則今日大勝,又將焉往?」李秀成道:「吾軍以北伐為主,未得徑行吾志者,固由天王專顧東南半壁,亦由敵軍每以兵力困余也。今曾國藩大敗,湖北諸將可再出安徽矣,故速宜回顧皖省也。」說罷乃令黃文金,仍留江西,以分左宗棠兵力;並令雷煥、張祖元之眾,並屬諸黃文金,以厚兵力,然後報捷南京。復引大隊渡江,再回安徽境界而去。
且說曾國藩經此大敗,憤不欲生,各路合計不下五萬人,所存不過數千,損兵折將,何以見人?又不知何以奏報?不如索性做一個鯁直,報稱全軍覆滅,僅以身免;一面報知湖北官文、胡林翼,訴說兵敗情況,求互相設法恢復。徐即以水師及敗殘人馬回駐九江。一面又將兵敗幸兔情況,函報家鄉。原來曾國藩鄉中尚有兩弟:一為曾國演,表字澄侯;一為曾國荃,表字沅甫。
自從曾國藩從軍,本不欲諸弟出身,故屢勸以在家盡孝。怎奈他的兄弟,皆喜功名,樂戰事,故大不以此說為然。以為自己要盡孝,為兄的便可不必盡孝。故自曾國華、曾國葆相繼出身,曾國潢猶可,惟有曾國荃,卻不能隱耐,每欲得一機會出身治兵,圖個建功立業。
恰接得曾國藩函報,知李秀成引大隊渡江,國藩正在危急,乃與其父親商酌,立意出身。其父亦欲其往救國藩,乃立即具稟湖南巡撫駱秉章,在鄉招集鄉兵二千名,直望江西九江而來。自此曾國荃一出,而太平天國又多一勁敵矣。
閒語不表,且說曾國藩自經大敗之後,全軍元氣失盡。及走回了九江,仍恐李秀成追至,趙景賢道:「秀成不來也。今日九江本非重要,非彼所必爭;彼若來追,吾不難即退彼。徒耗兵力,究所何用呢?」曾國藩以為然。一面再派人回湘募勇,以復元氣;一面再催湖北請官文、胡林翼進兵。胡林翼聽得曾國藩幾至全軍覆滅,乃嘆道:「近來迭遭大勝,偏遇曾軍有此不幸,殊出意外。今當先挫敵人鋭氣,否則再難制止矣。」時李續賓在座,乃進道:「近來秀成全軍南下,破我大兵者,全欲皖省無內顧之憂耳!某願以本部大兵會合各路,由鄂省直趨皖北,東撼金陵,以隔彼之聲勢;則安慶勢孤,而諸公亦得從事于安慶矣。」胡林翼道:「公為安慶巡撫,皖省用兵,乃公之責任,吾其贊公行。且更撥一員上將助公,公其勉之。」乃令曾國華領所部五千人,付于李續賓,立行出發,續賓慨然允諾。乃與部將彭友勝、胡廷槐、孫守信、鄒玉堂、杜延光、趙國棟、董容芳、王揆一、何裕、何忠駿等,以及大小將校數十員,大軍三萬餘人,與曾國華號令三軍,伸明隊伍,一路旌旗遍野,槍炮如林,直望安徽進發。
是時聲氣振動遠近。那李秀成早知曾國藩敗後,敵軍必猛圖安慶,乃調譚紹洸助守安慶,以壯聲援;忽報燕王秦日綱病故,秀成傷感不已!並道:「燕王與天王,共起於貧賤,多立功勞,今遇身故,是誠可惜。」說罷乃令並撤金湖之眾,調洪秦魁回守興國州城。正在商議進兵之際,忽流星馬飛報:清國大將李巡撫續賓,會合諸將,領數萬人馬,要破安省。
現由宿松進兵,所經黃梅、太湖、潛山、銅城皆望風披靡;現又攻陷石牌,向廬州來也。秀成聽罷,適陳玉成又有文書飛到,亦說李續賓一路人馬,如此這般,速宜合兵破之;井言自己引兵東回,要先破李續賓。李秀成至是,乃謂諸將道:「李續賓為羅澤南弟子,自用兵以來,久著能名,軍鋒亦鋭。今彼以破竹之勢,不乘機下安慶,反北趨廬郡,其用意欲東渡江寧,以擾我根本,而孤安慶之勢耳。續賓得勝後,胡林翼亦將分軍,以攻安慶矣!吾須先行破之。」部將陳坤書道:「李續賓雖勇,然以英王遇之,力足敵矣。吾懼忠王北行,而安慶危也。」李秀成道:「英王雖足敵李續賓,不過為敵兵前驅:吾懼湖北清兵再至,則英王受制,吾不得不往,續賓一破,安慶即安矣。」說罷將本部分而為二:令古隆賢、陳坤書、莫仕葵、范汝曾各引本部,分屯安慶附近,以壯聲援;即與諸將共引人馬二萬五千人,望巢縣而進,以截李續賓東趨之路,一面打聽軍務。
原來陳玉成亦由六安回軍,並不直入廬州,反沿廬州上流,直到含山界口,以截李續賓,與李秀成一樣意思。因陳王成不料李秀成人馬到得如此神速,恐進了廬州,湖北清兵復出,必腹背受敵;且料李續賓必引兵東指,故不分晝夜走至含山。聽得李秀成大兵已到,遂與商議進兵,並令吳汝孝,帶兵往把舒城要路。吳汝孝道:「前者大軍既經過廬州,而不守廬州,今反令小將回守舒城何也?」陳玉成道:「前因不知忠王兵到,懼無援應;又懼清兵由鄂再至,則腹背受敵矣。今李續賓正困廬州,若知將軍已扼舒城,而吾與忠王又據巢含而進,則李續賓必懼掩擊,將舍廬州而求戰地,是吾計成矣。」吳汝孝得令去後,時廬州守將吳定規,一日三次文書,飛來求救;少頃李秀成亦有書到:力言各將合兵,各用各計,速截李續賓,廬州之圍自解;若徒守廬州,是拙計也。陳玉成道:「所見略同,吾汁亦決矣。」乃傳令進兵,由金牛而進;李秀成卻引兵沿白石山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