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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皆從之。唯洪仁達于開復韋志俊一事,頗多謗語。秀成乃不敢令韋志俊入天京面君,先留在營中效力;即一面與陳玉成商議出兵。陳玉成道:「吾等奔走馳驅,皆在東南半壁,此最失算也。弟欲引大軍北向,而由君主持東南各事,君意若何?」李秀成道:「此策極佳。但行情疊次挫敗而後,實非其時也。足下雖威震遠近,然若欲北伐,非以全力不能,鳳翔前車,可為殷鑒。今求一大捷,穩住人心,以壯天王之膽,然後以大軍北行。料敵人在東北之兵力,亦將以半還北路,而東南敵勢亦輕,是江、皖之間,亦可以無大敵。所憂者,安、福二王,淫威用事,天王又不能制之。設吾等遠行,或將出大事耳。」說罷不覺流涕。韋志俊揚臂道:「國家內政、軍令,寄於英、忠二王,何不回朝,先清君側?否則養癰為患,非國家之福也。」李秀成道:「自東、北兩王交哄,國勢衰微至今,固不宜妄舉。且安、福二王,非他人,乃天王之兄也。天王篤于兄弟之情,安容吾等此舉乎!」陳玉成道:「此事不必再提,且商議目前之事,不知忠王欲先求一大捷,當注意何處?」李秀成道:「湖北清兵,其勢方鋭,急未可圖;目下唯有先固安慶根本,則當與曾國藩一戰耳。今皖、鄂二省,留兄坐鎮;吾即舉行南下,揚言欲爭九江,以求戰于曾國藩。若得一勝,則李世賢、黃文金兩軍皆復元氣,吾即回軍,以清皖省敵軍,然後北上,君以為何如?」陳玉成鼓掌稱善。李秀成乃部署人馬:以賴文鴻為先鋒,古隆賢、陳坤書為副將,帶同部將部永寬、陳贊明、黃子隆、蔡元龍、汪安均、汪大成等,及補王莫仕葵,首王范汝曾,共大軍六萬餘人,由潛山而下。先傳令安慶守將陳得才、張朝爵,準備舟楫渡河;又飛令堵王黃文金,由江西接應,以防半渡被擊。
一路旌旗蔽野,槍械如林,浩浩蕩蕩,聲言欲奪九江,望南而下。
早有消息報人曾國藩軍中。國藩即與諸將計議道:「吾正欲進規安慶,今李秀成以大兵先爭九江,是先發制人之計耳。吾料李秀成未能一刻忘九江也!將以何策禦之?」彭玉麟道:「九江城未復,恐難固守;不如候其半渡之時,于半江擊之,則江西無事矣。」楊載福道:「敵人渡江,必分軍而渡;吾將於何處禦之,尚在難定。今秀成此來,志在必勝。且軍勢浩大,若與交兵,勝負難決。不如飛文湖北,請官、胡二人調鮑超一軍,徑入秀成之後,若幸而得勝,即不渡江,而秀成已退矣。」曾國藩道:「二公之言,亦有見地,但所籌只在未戰之前。設李秀成竟能渡江與我決戰,又將奈何?」部將周鳳山道:「兵來將當,水來土掩,九江雖無險阻,未嘗不可一戰。秀成遠來疲憊,亦易與耳!今當分為十數路,使之接應不暇。而以大軍為後斷,若得數十路中勝負俱半,即以大軍乘之,亦將全勝矣。」曾國藩乃從其計。
一面飛文湖北,請胡林翼調鮑超,以要斷秀成之後;卻令彭玉麟盡統水師,以阻秀成渡江;再令部將楊載福轉統陸軍,並部將周鳳山、周天培、張運蘭、吳坤修、江忠泗,各統兵三千人,分屯九江以備交戰;自己卻與劉崇佑、劉連捷、蕭啟江、普承堯等,盡統大軍,由湖口相機而進;又令甫康知府沈藻楨,分兵出瑞昌界,為九江後援。
分撥已定,李秀成知曾國藩重防九江,大喜道:「吾今番必得成功矣!」乃急令陳玉成,故作南下之勢,以防鮑超東來,且兼顧安慶。時太平大將雷煥、張祖元,方由南昌駐軍饒州,秀成即派飛馬傳報黃文金,檄令雷煥、張祖元之眾,沿南康失握九江下游。部將汪安均道:「忠王非趨九江,而必令雷煥、張祖元,獨赴九江何也!」秀成道:「正以此堅曾國藩之心,以為吾必赴九江耳。」說罷又令蘇招生、陸順德以水師壓湖口,以阻彭玉麟。
遂領大軍,風馳電卷而下,沿望江夏,直渡彭澤。所有船隻,都是陳得才、張朝爵準備在先,故安然而渡。彭玉麟的上游水師,皆為蘇招生、陸順德所壓。•時曾國藩聽得彭澤告警,乃驚道:「李秀成揚言欲攻九江,今非攻九江也!吾中計矣。」便欲移兵而東。忽報黃文金引兵來攻湖口,同時九江各地又報雷煥、張祖元,引兵大至。曾國藩情知中計,但此時已不能移兵。乃督令諸將,奮力戰退黃文金;同時九江諸將,亦將太平將雷煥、張祖元兩路人馬殺退。
不料兩地交戰間,李秀成大隊已渡過彭澤。曾國藩此時不敢東進,亦不能退,乃將九江人馬留周大培守九江,余外盡移至湖口,以圖應敵,一面令彭玉麟引水師泊于江岸,以防太平水軍。而號令各路陸軍,與秀成交戰。以楊載福為前部,而以張運蘭、吳坤修、江忠泗、周鳳山分為四路,自與諸將為中軍。部將劉宗佑道:「敵人雖重屯兵于彭澤,然安知不再調人馬,另取九江。設九江有警,周天培一人,必守九江不住也。」曾國藩道:「吾本欲鮑超一軍,急襲秀成後路,今秀成已經渡江,吾料鮑超亦趨九江矣。」正說間,探馬飛報太平將英王陳玉成,現會合稔黨苗沛霖,又得大兵數萬,已離潛山,直下宿松,要與鮑超決戰。
今鮑超現駐宿松一帶,若一經離開,恐陳玉成將復進湖北,故鮑超不能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