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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二十餘號船上水軍不死於火,即死於水。是時官文等正奮攻九江西門,與林啟榮軍併力搏擊,自午至夜,清將輪班攻擊;城內亦輪班抵禦,兩軍各有死傷。忽見西門外火起,官文自念此次攻城,未嘗定火攻之計。此次之火,定是林啟榮之火,究不知是何原故?唯見城上林軍耀武揚威,料知是己軍有失,正躊躇間,已報到水軍中計大敗。
楊、彭二將雖然逃出,惟兵士已死者數百人了。清將聞得不免心驚。以為林啟榮能用計破我水師,不難用計破我陸軍,故清營大小將校,又多疑懼,因此攻力已緩。
林啟榮卻令船隻載運陸軍二千人,由西濠出城登岸,直劫官文大營。那時官文不料城內有兵殺出,故絶無準備,時林啟榮所遣二千人,由驍將李興隆領着,直衝官文大營。一頭放槍,一頭縱火,官文部下將校,皆措手不及,死傷五千餘人。提督李曙堂,都統舒保,俱受重傷。
其餘軍校死傷亦數十名。敗走三十餘裡。此及胡林翼遣軍來救時,林軍已自回城去了。
白宮文大敗,各路亦死傷不少,于九江城池仍毫無動靜。曾國藩、官文惟有傳令暫退。自計三次進攻,死傷二萬餘人,尤以官文一軍吃虧更重。到夜裡曾國藩微服巡視各營,見諸將皆有怨聲,以為徒恃兵力攻人,並無妙計在先,以至屢敗;今頓兵城下,徒自取死而已,曾國藩聽得,更為憂慮,急與官文計議。時官文亦因屢敗損兵折將,心甚焦躁,聞諸將已無鬥志,即問曾國藩汁將安出?曾國藩道:「吾等以五路之眾,十萬大兵,若不能敵一林啟榮,誠為天下後世笑矣!」說罷不勝嘆息。適胡林翼到來,曾國藩具述其故。胡林翼道:「諸將若有退心,大事去矣。正惟九江難攻,則九江益為重要,吾等寧死於此地,亦斷不能退軍也。此次以全國兵力,爭一九江;若不能克,自後更無人敢窺九江矣!是九江永為洪秀全所得,東南各省亦無恢復之日也。今當一面慰告諸將,以激起其雄心;一面將九江圍困,斷彼交通之路,料九江城內必有絶糧之日,此時因而破之易如反掌耳。」曾、官二人遂從其計。乃為檄示普告各營:力言與諸軍共死生,以十萬之眾,而不能克一九江,不特為林啟榮,且為後世譏也。
自此諸將稍有奮志,乃定議先進者賞,後退者殺。即將各路人馬,又復分班,效李秀成取杭州之計,以一半翦除九江附近地方,使九江孤立,並防敵兵外援;其餘一半即分四面圍定九江,以四路陸軍輪流攻擊,使九江城內糧械盡絶,然後乘之。官文、曾國藩等,計畫既定,依次而行。
不意又歷攻兩月,清兵若猛攻,則林啟榮用猛禦;清兵若緩攻,林啟榮用綴拒,終不能奈九江何?原來林啟榮最得人心:白鎮守九江以來,初則與地方縉紳款洽,不計尊卑,不拘形跡;以次及于居民,如同一家,于貧民尤時有賙恤。在九江數年,設立義學,以教貧家子弟;設保嬰局,以撫養無靠之孩童;又立義倉,積穀防饑,隨時賑濟。並立善堂,以贈醫施藥,居民無不歌功頌德。又設宣講所,勸民以大義,人民多受感化。
五六年來,無有構訟者。每月四次,在四城親自演說,居民皆呼為林侯爺,沒有一人喚及林啟榮名字者,林啟榮又能敬老愛幼,每屆冬至前後,必預期佈告,置酒款宴鄉老。凡年六十以上者,皆得與會,故每次赴宴者,常至千或數百人。又設恤孀局,凡婦人夫死無依,一屆歲暮即按名賙給。
以故九江城內,軍民人等,無不悅服,林啟榮又善於將將:所有部下諸將,皆稱為兄弟;既不愛惜金錢,又好歸功部曲,將校多樂為用。且能與士卒同甘苦。慰問死傷,待如子弟。因此鎮守九江數年,最得人愛戴,每有戰事,莫不甘為效死。
那林啟榮既優待一體軍民,自士卒以至居民皆共相守望。
又知九江為重要之地,敵人在所必爭。于太平天國六年,增鑿四門河道,引水入城,以防斷絶水道;又闢墾荒地,令軍士屯田,且與業戶稅田開耕,以裕糧草,務使九江城內,常有二三年的餉項;復開闢鐵鍊局,製造器械,遂使九江一城,無物不備。
種種計畫久為清將所知。以至曾國藩亦稱林啟榮為林先生,景仰極切。
此次曾國藩會合五路來攻九江,前後數戰,損傷二萬餘人。於是從胡林翼之策,圍困九江,志在斷絶九江交通,以望九江糧械,當有斷絶之日。不料林啟榮既籌備在先,防患未然,故雖被困日久,九江全無損害。官文一發納悶,又與諸將計議。
李續宜道:「攻之不克,困之不能,惟有挑選死士,自為一軍,以與林啟榮決個生死耳!」官、曾、胡三人,至是亦無別法,急下令軍中,募死士二千人,分為四隊:每隊五百人,欲冒死至城垣焚之。其願充此役者,死後恤銀二百;傷者恤銀五十;若不死不傷者,每人將銀十兩,以資鼓勵。此令一下,約二日後,已募得二千人,準備行事,而以大軍為後繼。
那林啟榮見清兵三日不出,料其必有異謀,急令軍士小心防備。時九江居民,見九江被困,多願出營助力。林啟榮大喜。乃令鄉民備任工役;將一切兵士,盡作防戰,增攜火器,以為對付。到次日果見清兵前隊人數不多,分四路而來,大軍則隨後擁護繼進。林啟榮見之謂左右道:「彼前驅小隊,殆將冒險誓死以來矣。」即下令軍中,休令敵兵前隊近城:凡見火器可及,即擲火焚之。軍士得令,果見清兵前隊,每約五百人,並無長槍,各攜短火,另負小包而來,至是已知清兵志在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