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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澤南軍抵敵不住,望後潰退。馮文炳一馬當先,諸軍隨後猛迫,羅軍傷死甚重。馮文炳領一軍強壯親兵,直入羅軍中,要捉羅澤南。澤南此時已知無可輓回,惟策馬而逃。
馮文炳追殺十餘裡,羅軍死傷三千餘人,降者數千,余外半多逃散。羅澤南所領一萬人馬,已化為烏有。馮文炳乃乘勝收軍,回取金湖。時塔齊布方攻晏仲武、洪春魁二軍,聽羅澤南軍敗,恐孤軍難支,亦引兵而還。
故洪、晏二人,又以塔軍即退,乘勢追之。塔軍亦敗,奔至金湖,已見金湖大營,亦為馮文炳所敗,更無心戀戰,領着敗殘人馬,且戰且走,望武昌一路而回。洪、晏二將見塔齊布已經去遠,方始收軍。
且說羅澤南自敗於馮文炳之手,軍士傷死降潰,已經散盡,只有單人匹馬,望東而逃。見馮文炳軍已收去,方回馬西行,欲還武昌。自念此次領兵往攻興國州,實自報奮勇,只道取興國城易如反掌,今竟片甲不回,自悔來時誇大口,今番何面目見人?羞憤交集,且行且憤。已將近黃昏時分,但見荒山夕照,倒映疏林,一望皆山林田野,遠地村落中,已是炊煙四起。羅澤南停馬向農夫問路:叩以欲回武昌,將由何路而進?農夫見他模佯,身掛長槍,坐騎駿馬,已知是個官員。又見他欲回武昌,知是清國大將。內中一農卻道:「聞清將領兵來攻興國州,汝即其人乎?」羅澤南道:「吾即羅澤南也。」農夫聽罷,低頭不語。澤南心中怒極,但以為此乃無知農夫,不必與較,仍催馬而行。心中自念道:「當初若終身研究理學,設帳授徒,當不至此。」正想象間,忽近一短橋。澤南不知欲回武昌須過橋否?回望又無人可問,便策馬過橋。忽聞槍聲響處,羅澤南竟跌在馬下,即有 一人從橋飛越而•出。羅澤南揚目一望,卻是一青年童子,年約十四五歲。羅澤南道:「汝年尚幼,即能為逆耶?」那童子道:「我殺賊,吾未嘗為逆也!」羅澤南尚欲再言,那重子復放一槍,羅澤南登時殞命。可憐羅澤南以理學出身,號為儒將。
當時設帳授徒,如李續賓、李續宜、蔣益澧、易良虎之徒,皆執弟子禮,為澤南門下士。一旦圖功名,與諸弟子舍學從戎,至今乃沒于重子之手,豈不可嘆。時人有詩嘆道:
湘中有儒將,名遍漢江間;
理學宗濂洛,風流仰戢山。
不曾嫻虎略,偏欲附龍顏。
何如終絳帳,猶勝裹尸還!
自羅澤甫歿後,官、胡諸將仍未知悉。及見塔齊布奔回,方知兩軍皆敗,但未知羅澤南下落。隨有自羅中逃出者奔至武昌,報稱羅澤南全軍俱沒,並述戰敗情形。胡林翼便問澤南下落?有親見澤南逃時景況的,卻道:「當我羅軍為馮文炳所敗,欲奔回金湖,與後軍會合;不想馮文炳率兵大至,連金湖各營皆潰,已見羅澤南單人匹馬望東而走,但不知他往何處。」各人聽得,皆為憂心。時曾國藩在坐,乃道:「若羅山有什麼差池,皆吾之過也!昔羅山在湘中講學,稱為湘中一代宗風。自洪黨陷了湘省,吾以國事艱難,人才缺乏,力勸羅山出山,為國效力。彼乃欣然樂從,與諸弟同入行伍中。伊弟子如李續賓兄弟,及蔣益澧等,皆成為能將。東南戰事,多賴其力。即羅山在吾軍,亦立功不少。若一旦喪在敵人之手,能勿悲乎?」官文道:「他既望東逃出,未必即為敵軍所害。想不久即回矣!」國藩道:「羅山性質堅忍,能識大體,若仍在人間,斷不輕於一死也。」林翼道:「以吾思之:殆凶多吉少。以武昌而東,皆為敵軍所盤踞。羅山單人匹馬,逃將安往?恐不免陷于敵人矣!倘有不測,吾甚借國家損一良將也。」說罷不勝嘆息,即令部下分頭探訪。到次日,方由軍士搬運羅澤南屍首回來。武昌各員,無不大慟,即行表奏入京:臚陳羅澤南戰功。即有諭旨:羅澤南著照布政使例賜卹,將平生事蹟,宣付國史館立傳;又加恩予溢,並賜祭葬,不在話下。
且說那擊斃羅澤南的童子,正不知其姓名。原來興國州人,最嫉清國將官,謂其殘殺,反順服洪秀全。那童子、本是個獵戶人家,當羅澤南向農夫問路時,已從樹林中看出,故繞道出羅澤南之前,至于橋下,乃出其不意以擊之。時譚紹洸只道羅澤南全軍覆沒,幸成此大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