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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自居民逃竄之後,約束不必過嚴;怎奈那些居民,年年沐洪氏和平政體,一旦又遭如此專制,自多怨言。竟有些人民,思念洪家的,相聚數百人,在東門外放起火來,欲乘火往武昌,請譚紹洸為外應。偏是外應未來,內事先發,被胡林翼以兵力鎮定。自是人心雖有怨言,究不敢亂動,吳文鎔亦不追究。
只與胡林翼計議進攻武昌。
忽流星馬飛報禍事,說稱天國大將洪春魁、汪有為引兵暗襲荊州。現荊州兵微將寡,恐不能抵禦。胡林翼大驚道:「漢陽新下,人心尚惶。荊州猝有此巨變,何以禦之?」李續賓道:「某願以偏師截洪軍之後,可以保荊州也。」胡林翼道:「吾欲攻武昌,正須用子為前軍,未可離去。此處更有何人,可以代之?」說猶未了,曾國葆應聲願往。林翼便令曾國葆,以本軍馳救荊州,胡林翼自為後繼。待回時,然後議攻武昌。
不想風馳電捲,胡、曾二人到了荊州。洪春魁、汪有為兩軍,已自回去。林翼不能求得一戰,空走一場,只得留曾國葆一軍,暫守荊州,以防洪軍再至,自己卻引兵回漢陽。不提防回到中途,忽見樹林裡一聲梆子響,左有洪春魁,右有汪有為,兩路殺出。
在胡林翼往荊州時,本一股鋭氣,志在截殺洪兵。及回時,只道洪軍已退,不甚留意,彼洪、汪西人截殺一陣,折了些人馬。胡林翼不敢戀戰,恐漢陽有失,先奪路奔回漢陽。洪、汪二將即自回武昌去。
自此胡林翼也知洪軍能兵,只得修繕城垣,訓練士卒,再圖大舉。暫把進攻武昌之事,按下不表。
且說潭紹洸敗回武昌,計點軍士,折了三千餘人,心甚不安。急的具一表飛報金陵。是時天王,聽得漢陽失守,深恐武昌亦危,遂大集群臣會議。各人皆主增兵,固守武昌,兼復漢陽。獨李秀成奮然道:「漢陽得失,無關大局,何用增兵?臣以為欲定天下,只注意北伐;欲固長江根本,不如注意江西。以江西一省,西界兩湖,東界閩浙,可以為各省聲勢也。」天王深然其計:便令福王洪仁達,領兵二萬,入江西助陳玉成。時陳玉成已克南昌省城,聲勢大震。福王瀕行時,李秀成密囑道:「若由江西以一軍出岳州,可以牽制胡林翼,而又可為石達開入川聲援也。」福王謹記其言。
只當日群臣會議,獨錢江未到,李秀成退朝之後,獨造訪之,只見劉統監已在。李秀成先回道:「軍師今天安往?」劉統監道:「某昨夜蒙軍師召至府內,告某以歸隱,某大驚,為之輓留,力勸以國家為念。軍師道:‘方今大局之成敗,系于北伐之勝負;然北伐軍權,操于楊黨,非吾所能號令之。此後大權,當在秀成,吾當退而讓之,以成其名也。
,軍師言至此,某復苦勸。軍師又謂某道:‘秀成臨亂有智,深識大體,和于上下,勝吾十倍。他必能繼江之志,不勞多囑。至于成敗則天也。
早晚如見秀成,為江致謝,努力國家,勿學江之有始無終也。,某此時見軍師之意已決,某遂問以何往?軍師道:『江自起兵以來,相得者,莫如翼王;將與相會于峨嵋山上矣。』說罷大哭,此時某亦哭不成聲。軍師又徐徐嘆道:“江昔日讀書,深恨范增之無終始;不圖今自為之矣。’」劉統監說罷,李秀成揮淚不止。劉統監道:「某昨夜三更回府,今方纔來,探軍師消息,適與將軍相遇。」少頃只見一老翁出道:「昨夜五更,軍師將府內歷年所存的金銀器件,分賜我們;隻身出門而去。我們又不敢動問,只有一函,着老漢若見李忠王,好轉致於他。」說罷遂將原函呈上。李秀成接了,忙拆開一看,書道:
北伐之軍,雖勝亦敗;金陵之業,雖安亦危。
末又有隱語數句道:
黃河水決木鷄啼,山林鼠竄各東西。
孤兒寡婦各提攜,十二英雄撒手歸。
李秀成看罷,不懈其意,不覺放聲大哭。劉統監道:「此非將軍哭時也!軍師一去,將軍責任愈重耳!且進朝商議大事。」李秀成方纔收淚。有分教:見機而作,頓教豪傑遁山林,大舉興征,又見英雄平蘇省。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李秀成一計下江蘇 林鳳翔十日平九郡
話說李秀成聽了劉統監之語,方纔收淚。當下劉統監道:「軍師言十二英雄,此與五年前童謡相似,得毋應在十二正副丞相乎?」秀成道:「怕未必呢!愚意此言,當應在大王也。」劉統監道:「天王何以言十二,某實不解?」秀成沉吟道:「此或就年份上言之,亦未可定。但世界茫茫,不知預知。吾輩惟以國家為重。或不濟事,但歸天命。」劉統監聽罷嘆息。李秀成道:「軍師掌大權,居大位,其去也,澄然以清,吾甚敬之。」遂與劉統監入朝,奏知天王。恰逢天王在廷議事。瞧見秀成與劉統監,面有淚容,不勝詫異。李秀成便把錢軍師歸隱的事情,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