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張國梁便收拾殘兵,不過二三千人,自與勝保欲回揚州城。
方欲行時,忽見前途喊聲大震,原來楊殿邦往攻紫徒廟之兵,因聽得廿四橋清兵大敗,並相傳勝保不知下落,故人心惶恐,不戰自亂。林鳳翔統率各路人馬,如排山倒海趕過來,勢不可擋。楊殿邦正在危急,張國梁欲領殘兵相救;怎奈曾立昌、朱錫琨已追到了,只得望後而逃。曾、朱二將就分軍,以曾立昌阻擊勝保,以朱錫琨截擊楊殿邦。
因此楊殿邦不能得脫。雙來已死於亂軍之中,楊殿邦死命殺出重圍,軍士大半逃走。林鳳翔大殺一陣。正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清兵皆不敢回揚州城去。
林鳳翔即傳令收軍。是役毀營壘六十九座,倒大旗十餘面,部將死者二十名。余外清軍死傷,及所獲輜重,皆不計其數。這一場大戰,三尺小兒,也識得林鳳翔名字了。鳳翔遂大犒三軍。會議攻取揚州城。有說明攻的,有說暗攻的,不能勝記,鳳翔奮然道:「用兵全憑一股鋭氣耳。今方乘勝,何患不得?」說罷,即點精壯軍上百餘人,皆身材矯健者,皆着隨自己而行。
約定朱錫琨三鼓時分,帶兵到揚州城附近,吶喊助威。朱錫琨領諾。林鳳翔又令軍士,各帶堅固麻繩一條,繩約二丈,繩上各束鐵條一枝。二更時分,悄悄到了城外。
是時揚州城裡,人心畏懼,不敢出觀。故鳳翔百人,直抵城外,用繩拋過城;大叫一聲,殺入城樓上。拔出短槍,所有清軍,聞風膽落,皆一哄而逃散。朱錫琨,又領大隊人馬直趕到揚州城外,金鼓亂嗚,吶喊助威。
琦善聽得洪軍已進了城,急欲調兵時,林鳳翔百人,已被奪開城,朱錫琨大隊擁入。原來琦善因勝保、楊殿邦兩軍俱敗,已如驚弓之鳥,只把重兵擁護衙之內外,四城俱安守衛。不意被洪軍襲進去了。是時聽得揚州夫守,琦善全沒了主意,又不知洪軍人馬多少,只得棄城而逃。
林鳳翔既得揚州,出榜安民,秋毫無犯,傳檄各州縣,紛紛來附,聲威大震。清軍皆望淮南奔逃。風信報到北軍城裡面,清軍大懼,憂慮不知所為。林鳳翔傳令,休兵數天,然後大進。
先把捷音報到金陵。
天王聽得,正要集諸臣慶賀,忽東王楊秀清上殿,面有德色。天王尚未開言,秀清即說道:「某固知林鳳翔雖老,乃能事之人也,故以重任付之。今揚州既定,滿人膽落矣。乘此北上,天下不難定也。」天王未答,石達開先說道:「勝不必喜,敗不必憂,但求努力謹慎。若得一勝,便沾沾自足,恐非國家之福也。」秀清道:「汝輩多侍舊臣。與大王出身共同患難,往往目無餘子。今觀林鳳翔干如許大功,寧不羞煞耶?」石達開聽了,心中大怒。以在殿上,不宜爭辯,只得隱忍。東王並不請諸天王,直言令李開芳以大軍•出河南。韋昌輝道:「爭伐乃國家大權,自有主者,未經眾議,又未奉天王之令,誰敢擅動于戈?故河南雖應出征,號令不應出東王之手也。」說罷,悻悻而退。天王此時默默不語。錢江亦不答。各便退出。
及東王楊秀清回到府裡,蕭王妃蕭三娘道:「日來見王爺心甚焦勞,精神恍惚,究有何事?」東王道:「老將林鳳翔克揚州,軍聲大振,馳檄降服者十餘郡縣。指日北上。我明天即遣能將,沿徐州入開封,與鳳翔兵合,破北京如反掌矣。」蕭妃道:「王痴耶?妾問王有甚焦勞,非間王軍務也。」東王道:「某所憂勞者在此。除此之外,實無所懼。」蕭妃道:「然則王遣將調兵,天王知否?諸將更有何言?」東王道:「洪即楊,楊即洪耳。固無分別,亦無尊卑。今能員猛將,聚于楊氏,天與人歸,行見天王之讓位矣。」蕭妃聽了大哭道:「如此是滅族禍也!天下豈有大事未定,而行禪讓者乎?今日謂多得能將,請自問比錢江若何?」東王聽了不答。蕭妃又道:「王爺再自問比秀成若何?」東王道:「秀成已為吾用矣。」蕭妃道:「此恐未必。願王自愛,毋為人算。且諸將能勿有後言者乎?」東王道:「石達開與吾論交于寒微,乃吾至交也,必不涉我事。餘隻一韋昌輝耳。」蕭妃道:「方今軍事得手,休生內變。願王速改前念。否則妾當出首,必不以夫妻情而誤國家事也。」東王聽了,甚不以王妃之意為然,只請王妃休得聲張而已。次日,即擬調將人河南。
又欲留李開芳為護衛,遂令丞相吉文元以大軍六萬先自起程;留李開芳隨後遣發。及吉軍起程之後,即獨自謁見天王。
適天王有病,東王直入宮中,向天王說道:「現已令吉丞相起兵矣!」
天王道:「此事先曾有報告軍師府否?」東王道:「此洪、楊二家之事,何與他人?」天王道:「非也。兵符在軍師府,不可不告。」東王道:「昔以為我得專征伐者何也?」天王不能對。隨又道:「然則賢弟之意若何?」東王道:「吾欲得稱萬歲耳!非有他耳。」天王道:「如此何以稱我?且何以報告天下?待事成後,任弟自為。眼前請勿復爾。」楊秀清不歡而罷。隨即辭出,迴轉府裡。
心中甚怪天王,不從己志。遂令部下:稱自己為九千歲。因此互相傳述,都稱東王府為九千歲府矣。
且說韋昌輝在桂平殺妻,救出洪秀全之後,及至岳州,遂娶了付丞相吉文元之妹,為北王妃。那吉文元是楊秀清的心腹部將,故此北王吉妃與東王蕭妃常相往來。只吉文元雖為東王黨羽,東王心懷非望,他一點沒有知道,並也不信有此事,看見韋昌輝仇視東王,心裡頗不為然。獨是東王蕭妃,人甚聰明,且有賢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