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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元煒即奔至城樓,面謁江忠源:怨恨陳樹忠,恐累及元帥。請到府衙,然後議酌。江忠源聽得,深恐有他故,即與總兵傅本仁、布政司劉豫珍,同登城樓。誰想陳材忠已引本營兵來到。只見軍士紛叫道:「不殺江忠源,不足以眼人心。且城破之日,性命難保,不如投洪軍去也。」說罷,軍士紛擁上追來。江忠源大駭,陳樹忠已自追到。忠源大罵道:「吾何負于汝,卻背我而從敵耶?」陳樹忠亦罵道:「汝身為主帥,賞罰不明,徒好鞭撻士卒。如某大小數十戰,未常得一獎敘,今汝死期至矣,休復多言。」一時槍聲齊響,江忠源已着槍,欲即乃嚙仆之耳及肩,仆痛甚,委忠源於地,又中數彈。忠源不能行動,乃奮投于古塘之橋而死。樹忠即割江忠源首級,呼道:「有不降者,皆以此為例。」於是軍士無敢異言。計同時為洪軍所戮者:藩司劉豫珍、李本仁,總兵傅本仁,池州知府陳源袞,同知鄒漢勛,副將松安,參將戴文攔,馬良芬,皆忠源部將也。江忠義扮作軍士,奮力搶回忠源屍首而逃。
元煒盡降其眾。即令開城,迎李秀成進去。管教:百戰將軍,死命難扶清社稷;五城重地,從頭再睹漢宮儀。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李秀成二奪漢陽城 林鳳翔大戰揚州府
話說陳樹忠領了密汁,賺殺江忠源之後,胡元煒即開城接李秀成進去。
秀成下馬,握元煒手道:「非子則此城不易進也。”一到府衙,立即出榜安民。重賞胡、陳二將。胡元煒道:「某道是錢軍師到此,原來是李丞相耶?」秀成笑道:「都為一國之事,何分彼此?吾必用錢先生名者,所以堅足下之信耳。」陳樹忠要屠江忠源之屍,秀成道:「不可。彼各為其主,亦能戰之忠臣也。吾甚敬之。」即令禮葬江忠源屍首。此時陳樹忠以有殺江忠源之功,意頗自得。秀成不以為然。密問元煒道:「子看陳樹忠若何?」元煒道:「望賞而後立功,其心不可用矣。」秀成道:“子言是矣!以功賞不及而殺主帥,為將者不亦難乎。」
一日陳樹忠游出城外,隨行只二三親隨,時已夕陽西下,四野無人。路經一小河,兩邊有些田畝,附近有些小山,林木頗盛。陳樹忠正沿河上小橋而進,橋下泊一小艇;艇上三人,似漁父裝柬,披蓑戴笠,意甚自如。陳樹忠不大留意。過橋之後,約數十步,忽聽後面槍聲亂髮。陳樹忠大驚!視親隨的二三人,已倒在地上。樹忠急大呼道:「我陳樹忠也。誰聽讒言,敢能殺我?」一聲未絶,前路一人已擁至面前,大聲喝道:「吾就是殺陳樹忠者。我乃江帥親軍李疇也。」說時遲,那時快,槍聲響處,已擊倒陳樹忠下馬。少時艇內那三人,都一躍登岸。陳樹忠知不是頭路,急棄馬而逃。那數人不捨,仍緊追來。都說道:「不殺賣主賊,誓不幹休。」樹忠心慌,急躲人樹林裡面。隨後數人趕到,陳樹忠手無寸鐵,逃避不及,胸中早中了一顆彈子,登時斃命。
那數人既殺了陳樹忠,就挖土泥,把陳樹忠屍首埋住,正沒人知道。
那日秀成正與元煒談論樹忠。忽城外軍士報道:「適纔陳樹忠引了隨從人等出城,他的隨從,已被殺死在城外去了。兇手不知是誰,惟陳樹忠不知往何處去了?」秀成聽得,明知是有些原故。因陳樹忠殺了江忠源,實在是不義,一定仇家把他殺了的,定可無疑。
這樣人借他人之手除去,亦是美事。只得循例出了賞格,名是追尋兇手,實則並不追問了。
且說江忠源死後,文自藩臬以下,武自參、鎮以下,為滿州殉難的,倒也有一百餘人。自此役後,清兵大力震動。清鄂撫胡林翼,便檄提督鮑超,與總兵鄧紹良往救廬州。曾國藩又檄忠源舊部,廣西臬司劉長佑,湖北道江忠浚,同赴廬州救援。
各路人馬,聲勢頗大。秀成聽得消息,忙令城中內外,俱偃旗息鼓,休得亂動。左右不解其意,只得自去準備。秀成即令胡元煒與諸將守城,並囑元煒道:「廬州所必爭。然眾寡不足慮也。鮑軍由池州而來,計當先至,江、劉三軍由湖北而下,必取道宿松而進,為期尚遲。若破鮑軍,則劉長佑、江忠浚俱退矣。」便引三千人馬,離城千餘裡,揀林深處埋伏。
果見鮑軍如風馳電卷,望廬州而來。秀成在高處,看得親切:先叫軍士休要聲張,任鮑軍過去,看他如何舉動,然後截出,不得違令。
是時鮑超一路行來,與鄧總兵商議攻城之計,鄧紹良道:「江帥遺愛在人。且洪軍初得廬州,眾心未定;急行攻城,克服誠不難也。」鮑超深以為然。直抵廬州,忽見四處偃旗息鼓,絶無動靜。
鮑超傳令不可遽動。挨至夜分,仍無消息,鮑超心下愈疑。忽到三更時分,城樓上喊聲喧天,鼓聲震地,城裡亦吶喊助威。鮑軍在夢中驚覺,只道洪軍殺至,趕忙準備。
不意候了許久,毫無動靜。及交四更,復聞吶喊之聲。鮑軍驚起,如是者數次,擾得鮑•軍終夜不眠。次早鄧紹良力主攻城;鮑超懼秀成有計,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