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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洪軍已大半入金陵,向榮又被李世賢牽住,不能相救;又恐全軍俱敗,只望丹陽逃走。不多時陸建瀛奔到,向榮掩面大哭道:「誠不意在此處與相公相見也。」陸建瀛聽了,仍委于軍士守城不力。向榮道:「三軍之令,乃系于元帥。向某雖遭屢敗,實不敢委罪于軍士也!獨惜金陵城池堅固,守不及兩旬,遂至于此,吾輩復有何面目見人哉?」陸建瀛自知不能委卸,惟有俯首而哭。少時將軍都興阿,都統富明阿,提督余萬清,藩司李本仁,先後奔至,各訴兵敗之事。向榮道:「為今之計,目下料不能恢復城池,不如暫退守丹陽駐屯。一面飛奏朝廷,請飭湖南、河南一齊進戰,使彼首尾不能相顧,則河東或可恢復耳。」李本仁道:「向者之敗,皆由以一路孤軍對敵;而別路統兵大員,又觀望不進:如琦善、徐廣縉之徒,能以一師之兵,繞攻湖北,敵軍未必能安然直下江南也。」向榮道:「此論甚是。但金陵城池堅固,實為十八省之冠,竟使洪軍唾手而得,某罪大矣。」說罷大哭,諸將無不下淚。
陸建瀛只是低頭不語。向榮就立刻奏報清廷,傳令退入丹陽而去。且說洪軍自進了金陵城後,計獲洋槍二萬餘桿,白銀六十萬,糧食無數,降投軍士三萬有餘,威信大振。附近州縣,皆來悅服。
時天國太平三年,即清咸豐三年。洪天王即傳榜四處,告以光復大義,並安民心。一面加封官爵:以相國、軍師、靖國王錢江兼大司馬;以劉狀元為秘書總監。令東王楊秀清、翼王石達開,假節鉞,得專征伐。
又徵集賢良,凡不為滿清所用,有一才一藝者,皆聘為從事。以鑒於蕭王妃下鎮江之事,知才女不可輕棄,遂設立女官,以洪宣嬌、蕭三娘為指揮使,更定製度。因江南連年苦于征役,傳旨發爺,賑濟人民;並減免兩年糧稅,國內大悅。各事甫定,忽接武昌駐守官奏報,知地官丞相胡以晃病故。天王哭道:「胡丞相與朕奔馳于患難之中,今中道先殂,豈不哀哉!」即傳旨賜恤甚厚;遷李秀成為地官丞相,陳王成、李世賢皆為副丞相,余外進秩有差。於是修故明宮殿為王宮,首謁明大祖寢陵而祭之曰:不肖子孫洪秀全率領皇漢天國百官,謹祭于吾皇之靈曰:昔以漢族不幸,皇綱復墜;亂臣賊子,皆引虎迎狼,以危中國。遂使大地陸沉,中原板蕩,朝堂之地,行省之間,非復吾有。異族因得以盤距。
靈秀之冑,雜以腥羶;種族淪亡,二百年矣。不肖秀全,自維涼薄,不及早除異類,慰我先靈。今藉吾皇在天之靈,默為呵護,群臣用命,百姓歸心;東南各省,次第收復。謹依吾皇遺烈,定鼎金陵,不肖秀全,何敢居功。
自以體吾皇之用心,與天下付託之重,東南既定,指日北征,驅除異族;還我神州。上慰吾皇在天之靈,下解百姓倒懸之急,秀全等不敢不勉也!敢告。
祭罷再布中外:宣明復國之故。時外人有旅居上海者,見洪秀全政治,井井有條,甚為歎服。有美國人到南京謁見洪秀全,亦見其政治與西國暗合,乃嘆道:「此自有中國以來,第一人也。」遂請秀全遣使入美國,共通和好。秀全道:「此事甚合朕意,如貴國官民到此,吾當優禮相待。惟吾國旅居貴國者,亦請貴國一視同仁可也。」美人聽得此請,為之大驚,急唯唯應命。秀全便遣其弟洪仁玕,為出使美國大臣。
茲把國書呈遞美總統觀看。那國書內云:大漢天國天王洪秀全,敬問大美國民主安好:敝國亡於滿人,二百年矣。今我國民奮興,貴國獨立之義:謀復宗社。幸得人民響應,東南各省,次第戡定。
建立太平天國。特派聯弟仁玕,出使貴國。此後貴國與敝國共敦和好,共保僑民。互相興商,造世界和平之福。
朕有厚望焉!
下書大國太平三年,並蓋御印。美民主見了洪秀全的舉動,深合文明政體,不勝驚異,亦遣使來報聘。自此兩國共通和好,以後宮殿落成,行升禦禮,天王勤求政治,每大分辰午兩次,君臣共議大事。議事時,諸臣皆有坐位,掃去一人獨尊的習氣。
其有請見論事者,一體官民,皆免拜跪。內中左殿名求賢殿,右殿名勤政殿。右殿有聯文題云:虎賁三千,直掃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堯舜之天。
左殿有聯文題云:撥妖霧而見青天,重整大明新氣象;掃蠻氛以光祖國,輓回漢室舊江山。
規模既定,即商議各路進兵。即日大集群臣會議,獨是錢江未至,天王深以為異。即使人往尋錢江。原來錢江不欲東王執掌重權,每欲除之;奈當時東王羽黨 日盛,一旦除之,誠恐有變;且東王雖有異心,但反狀未明,即除之,亦不足服人心。
況當日天下,尚未全定,若內亂自興,關係甚重,故隱忍不發。今見定了南京後,天王又予東王得專征伐,是時東王權柄愈重。錢江心中,益增憂慮。因此託病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