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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陽看他次序,笑道:「又輪着我了。可又不知擲出什麼來了?」桂娘將骰盆推在英陽面前,笑道:「娘娘但擲的好好罷。」英陽笑抓起骰子擲下去,自己先歡喜道:「這個剛剛兒擲出本色來了。快拿酒來,先敬我一杯。」眾人圍的看時,正是「少婦閨閣刺繡」,大家齊聲喝采道:「真擲的上上好。我們這杯酒是要領的。」就先斟一杯,敬了英陽,又每人各飲一杯。桂娘道:「也就不再看令底怎麼了。」第五便輪到賈孺人。孺人抓起骰子,先笑道:「我這是憑天賜罷了。」擲了下去,看時,卻是「妓女古墓揮拳」。春娘笑道:「好個浪蹄子,想是受了老鴇子的氣,跑到墳院裡打鬼去了。這還罰酒不罰了呢?」桂娘道:「怎第不罰?擲出妓女來,還要多多的罰酒呢。」因命小丫頭斟了五杯酒,前置賈孺人面前。
春娘笑道:「令底這笑語可免否?」桂娘道:「孺人姐姐,可不聞笑話兒同席人皆笑,可準免罰;皆不笑,加倍受罰的法兒麼?該姐姐務令同席人俱笑的話來罷。」春娘暫且想一想道:「有一老蛆,在茅坑缺食甚饑,忽然瞌睡,因命小蛆道:『如有送食來的,即來喚我。』不多時,有人登東出恭。爭奈那人因腸火結燥,蹲之許久,糞雖出,下半尚未墜落。小蛆遠遠看見,即將老蛆叫醒。老蛆仰頭一望,果見空中懸着一塊黃食,無奈終不墜下。老蛆猴急,因命小蛆沿坑而上,看是何故。小蛆去不多時,回來告訴老蛆道:『我看那食在那裡頑哩。』老蛆道:『做什麼頑?』小蛆道:『他搖搖擺擺,懸在空中,想是鞦韆呢。』」大家聽的一齊大笑。
桂娘彎腰道:「幸而沒有痔瘡。若有血痔,那可變成紫食了。」眾人又哄堂大笑。秦淑人道:「臭轟轟的,也沒再說罷,只將五杯罰酒免了。惟白娘子按次擲下罷。」白凌波向賈孺人道:「姐姐可替我看著些兒。」唰的扔了下去,笑道:「是個什麼?」眾人看,是「乞兒章台刺繡」,乃笑道:「娘子,照我擲的這也沒有什麼可罰之處。章台雖是游賞之地,豈無一二乞兒?他穿的那鶉衣百結,難道不許自己用針線縫補麼?」桂娘道:「白娘又快勿強詞奪理了。章台刺繡,獨有妓女方可。別人都是要罰的。若依妹妹說,乞兒可以使得。推而至于老僧、屠沽,誰又使不得呢?」白娘笑道:「依桂娘說,罰多少呢?」桂娘道:「不過三杯罷了。」白娘道:「就這樣罷。我且看令底是什麼?」一看,仍是笑話,遂又笑道:「斟酒來罷,我說笑話。望眾人聽聽,僥倖笑一笑罷。」桂娘道:「水府自然多了好笑話。」白娘道:「水府素無笑話。便有旱地上,有個和尚,道行極深,講的禪機遠近馳名。這日,有個狂士因慕和尚之名,特來拜訪。來至庵中,走到和尚面前,不意和尚穩坐禪牀,並不讓坐。狂士不覺怒道:『和尚既有道行,就該明禮,為何見客仍舊端坐,並不立起,是何緣故?』和尚道:『我不立起,內中有個禪機。』狂士道:『是何禪機?』和尚道:『我不立起,就是立起。』狂士聽罷,即在和尚禿頭上,狠狠打了一掌。和尚驚痛不耐道:『相公為何打我?』狂士道:『我也有個禪機。』和尚道:『是何禪機』狂士道:『我打你,就是不打你。』」說的眾人又大笑起來。又將骰盆推在沈裊煙面前道:「煙娘,該你擲了。」煙娘只得抓起骰子來,笑着擲了下去,道:「擲個好的罷。」大家一齊看時,正是「公子章台走馬」。眾人一時喝采道:「那裡擲得本色,首一句真!沈娘今日狀元及第了。合席先敬一杯公賀,復各斟一杯飲了,也就不宜再看令底了。」第八才到狄驚鴻。驚鴻笑道:「我擲不過了。賞的已再過,罰的又三五。我擲什麼!」桂娘拍手冷笑道:「酒令大如軍令。好的、歹的,雖百次過了,各人有各人之當次。鴻娘那裡不擲去,擲的上好罷。如擲的歹,寧可酒乏的無罰兒。」狄娘笑了一笑,只抓起骰子,用手合著輪輪磨磨半日,擲了下去,道:「可又不知擲出個什麼好的來呢?招眾人看來罷。」大家都笑的看時,卻是「少婦方丈賣俏」。都大笑道:「該罰十大杯了。」又看他令底,又是笑話。桂娘笑道:「鴻妹妹每以不夠飲兩杯酒為度。今日快濡首酒泉了。慢慢的飲過,又善說笑話兒罷。」狄娘道:「不但要吃酒,還要說笑話。奉告諸位娘娘、姐姐,往日妹子原喜歡酒、說笑話,今日只好告罰了。」桂娘道:「今日為何不飲不說?況是罰的酒,了不得恕的,妹妹不須亂話。」狄娘道:「並非不飲不說,其中有個緣故。」桂娘道:「是何緣故,倒要明說。」狄娘道:「既是姐姐諄諄下問,我也不得不說了。實告訴罷。」眾人倒不詫異,要聽狄娘。
狄娘不慌不忙,說出甚麼實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三場試六子聯金榜 九雲樓八美說笑話
話說狄娘子擲的十大杯罰酒,說了不飲,底下笑話兒執意不說,有個緣故。桂娘問他何緣故,狄娘徐徐實告訴說道:「我之不飲罰酒,就是飲罰酒。我之不說笑話,就是說笑話呢。」眾人猛然想起白娘子說的禪機笑話,不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