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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淑人下庭拜跪,使老媽們傳語于門子,報了度支官道:「秦御史素無子嗣,惟有一女,今為魏國公滕禦,衣食自饒,給銀今無所用,情願還納度支了。」說的度支官不敢自擅,告奏天子裁處。天子大加歎賞,欽賜綵緞五百端,白玉如意一副。秦淑人又下庭,叩謝八拜,領受。此是後話不題。
且說刑部尚書胡伯遠,承詔旨還家,心內想著:「這嚴學初,系是張吏部之心腹。我曾被張吏部之提拔,今居司寇之任,斷斷不可負吏部之恩。嚴聖復又幾番相會于吏部之家,今若猛加刑訊于聖復,倒傷張吏部之面。這鄭雲鎬那廝,直不過新進,無勢力的,雖駁他妄論,無有不可,又何顧忌?」正在商量之際,倏爾昏黑日暮,張燈起來,更鼓打下二聲,有門子報道:「吏部張老爺便轎入門呢。」胡伯遠忖知,必是為嚴侍郎事,連忙躬到門前,迎至堂上,未及坐下,先自開言道:「此堂陋淺,不宜陪老爺之席。請暫移金步,至套間暖屋裡坐下。晚生孝敬一杯水酒呢。」張修河會意,暗自歡喜,假做謙讓道:「何勞世兄如此另賜款厚。」一面說,一面走進內堂。伯遠虛了上席請坐下,修何道:「豈以客不敬主。」於是賓東主西坐下。
走堂的連忙倒茶供獻,伯遠欠身說道:「老先生半夜三更,有此枉臨,不徒葑菲生輝。晚生平生只為奉承老先生金玉之教,願奉明教。」張修河心中歡喜,答道:「世兄盛意,老身豈不領會。今有一言心曲,謹修薄禮,以表寸芹。請民兄無拒。」便令從者獻上禮物。只見明晃晃的黃金百鎰,雪片似的白銀千兩在前,一時黃白燦爛。
伯遠立起身復坐,欠身道:「老先生有事即教,何為此格外厚禮?晚生不但無功受賞,實不敢承當,倒有愧羞於平日倚靠之誠呢。」修河道:「世兄說那裡話?如不收納,便是外我了,何敢久坐?」因欲起身。
伯遠連忙謝道:「孝順莫如承命。雖然領教,豈不愧悚。」就令走堂的迴避了,復為斂衽道:「方纔嚴侍郎事,晚生職忝刑部,天子嚴加究核。晚生與他情愛,老先生之所洞諒。究如何是可的呢?」修河笑道:「老身無事,不敢叩饒。今此所言,正為此事。嚴聖復之當初一疏,直是一世共公之訟。下于天牢,已是朝廷之失刑。總是楊少游小蠻種那廝有寵于聖上,至有究核之境。聖復有何可究之事,世兄亦可酌諒。原來侍郎之職,又是宰列,不宜加訊挾,只從其中供,便是尊朝廷之禮,卿紳之道,世兄亦可知之。惟在世兄善為的呢。」伯元道:「晚生之意,正如是。今承金教,敢不銘佩。但聖旨甚嚴,恐生他事呢。」修河道:「雖有聖旨,法固如是。況聖復,老身與世兄之所共愛惜,倒自加刑,豈不有愧麼?」伯元笑道:「誠然,誠然。都在晚生身上,願老先生放心罷。」修河大喜道:「世兄之言如此,聖復無憂了。」於是伯遠就命端進夜膳,酌酒相賀,盡歡。然後修河告別,伯遠出門相送,看了吏部上轎便入。
當下張修河還歸,一面遂命心主腹家丁送了天牢,鬼鬼祟祟說道胡刑部之言于嚴學初。學初只自懷着鬼胎,好不放心。
不提。
且說胡伯遠素是貪饕鄙陋之類,得了重賂,心甚歡喜,但張太傅諸人,恐其後論,坐在燈丁,自言自語道:「張吏部之厚誼,不可不顧。聖旨究核,不為動刑,只憑口供,奈有人言,了不得,此事怎的是則個?」正在躊躇之間,忽于屏風背後走出一個人來,說道:「叔叔無用憂慮,侄兒已聽多時了。侄兒自有神不知、鬼不測之妙策,叔叔勿慮。」胡伯遠大驚。
未知此人是誰?所說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胡伯遠按獄假犯人 嚴學初臨刑招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