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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左柱國張居正、少傅謝瓊以為不可。武班中,提督李尚好、楊韶諸人,無不憤憤不平,將俟文班之畢奏,天子猶豫未決。大學士楊少游在獄中上表雲。
負罪臣楊少游,謹昧死俎上表,以安邦定國事:伏以臣負罪如山,囚系廷尉,宜不敢於預朝議,以俟聖明之載置。而事系安危,機在毫忽,冒死陳達,以盡臣分,惟聖明垂察焉。今倭兵恃強肆悍,潛師敢犯,深窺中原。議者多以為乘與去 ,便征天下之兵。孰為陛下獻此計也?此是全軀、保妻子之類,不顧國家之利害,百姓之塗炭者也。王城,宗廟社稷之所在,宮闕倉廩之所在,今若一朝棄之,天下人心,必當土崩而瓦解。
賊醜跳踉,十分增氣,一驅而據于京師,巢穴盤據,是有甚于藉冠齊盜者也。百姓魚肉,宮室丘墟之後,征天下之兵而恢拓,其難十倍于今日。臣請先斬獻此計也者之頭,祭之旗纛之竿。
選將興兵,掃蕩狂寇,只在一號令之間。且倭賊習于水戰,而昧于陸陣。且素性偏悍殘忍,離其巢穴,爭功貪財,不久而又不相容。今京師之兵,不下十萬。智士勇將,不患無人。臣雖不才,願赴 韋之末,一舉而剿滅凶醜,以安宗社。伏願聖明垂察焉許之,千萬冀望之至。
疏奏,天子覽畢,大以為喜,即謀出兵之策。以大將軍瘳鋼為征倭上先鋒,李尚好為提督;特釋楊少游,拜為征倭大元帥,使自選精兵猛將,不日出師,使倭兵片甲不回,以安宗社。
於是楊少游出獄,詣闕謝恩,直到練武廳。提督以下諸將,俱來帳前參謁候令。元帥發一充箭,約道:「明天五鼓,詣闕承命。」當日教場練兵選將,不敢一人後時,仍赴元帥府中,提督李尚好、先鋒廖鋼同時來會,一宿無話。
次日五鼓,一時詣闕,候了皇爺登殿,朝賀畢,天子命元帥上殿,下旨道:「嘉卿獄中上表為國盡忠之意,又諫倭兵之本末,不患凶醜之掃平,不日凱還。」乃敕賜征倭大元帥印綬,又賜尚方劍一柄,諭道:「凡在京外兵將,一任點用。不從命者,便宜從事。」又賜提督李尚好征倭副元帥、大將廖鋼征倭上先鋒印綬,刻日起程。
於是元帥諸將,同時承命,謝恩罷朝,直赴教場。已有昨日令箭,在武班將佐,一應軍伍,誰敢怠慢,聞令流水般聲,集練武廳下伺候。正是:令出如山嶽,威行駭鬼神。
元帥當中坐下,右邊是提督副元帥李尚好,左邊側首是先鋒大將廖鋼。當日威風凜烈,號令嚴肅。元帥開言道:“學生直不過一介書生,粗涉章句,素昧韜略。今蒙聖眷,委以閫外之事,惟在竭忠儘力,以報殊遇。今倭兵棄舟登陸,直犯濟南。
濟南之兵,尚不下十萬。大凡用兵之道,不在多,而在精。且大兵猝起,飛芻輓粟,所過先自騷擾。輦轂之兵,不可多發,使京城空虛。今選一萬五千精兵,二十員將佐,嚴明紀律。出兵之後,傍招所過督撫之兵,以壯軍容。合于濟南常有之兵,當不下二三十萬,何患乎倭兵之蟻屯!”提督道:「元帥之論,定得要訣。用寡敵眾,允合古良將用兵之策。」正在分撥未訖,忽有三員太監,奉敕賜灰甲,飛馬來至。
元帥三人,一時下庭迎跪。太監各將敕旨分授,復進秩元帥兼兵部尚書。
飲賜大元帥楊少游:三叉如意紫金盔一部,蜀錦團花白銀鎧一部,石榴繡花錦羅戰袍一領,荔枝七寶黃金帶一部,禦廄烏雅追風馬一匹。
欽賜副元帥提督李尚好:魚尾卷雲鎖鐵盔一部,龍鱗傲霜嵌縫鎧一部,緋紅錦袖襖繡花戰袍一領,雙環龍角黃鞋帶一副,高頭雪白獅子馬一匹。
欽賜上先鋒廖鋼:鋪霜耀日鑌鐵盔一部,鐵葉攢成梅花鎧甲一部,前後青銅獸面護鏡一面,鐵腳翻江攪海馬一匹。
犒賞三軍畢,太監上馬覆命去子。
且說元帥分撥隊伍,上先鋒廖鋼領三千兵馬,為先鋒;元帥自領七千兵馬,為中軍;副元帥李尚好領五千兵軍,作後隊。
分撥已畢,各自專副披掛,登時起程,作一告示,長竿掛着,先鋒旗下,眾兵將俱來看見。寫道:欽差兵部尚書兼文華殿大學士、征倭大元帥楊,為禁約告示事:今天下昇平,聖德天齊。不意日本國小酋平秀突妄興逆天之師,潛渡東海,舍舟登陸,侵犯內地。帝赫斯怒,特命元帥、先鋒興師征討,以俟不日凱還。蓋聞兵貴神速,取乘勝之良機,令務嚴威,得隊伍之整齊。凡在將佐隊伍,俱宜效力,各奏膚功,無為自速重律。有犯者,軍法無私事。
聞鼓不進、鳴金不退者,斬。
遇敵不先、畏怯退後者,斬。
搶掠民財、淫人妻女者,斬。
有慢軍令、擅闖轅門者,斬。
兵器不利、旗幟不鮮者,斬。
捏做妖言、惑亂軍心者,斬。
竊他人之功為自己有之者,斬。
各依遵守機律,無敢或怠。如違者,罪在不赦。大概大小兵將在營不端、妄自喧嘩者,定照軍法施行。特此告示。
眾兵將看罷,各遵規矩,軍容整肅。真是馬不停蹄,人不着枕。旌旗冉冉,大軍滔滔,向濟南進發。一日行了五十里。
不上多日,到了濟南城外二十里屯札,立了營寨。督撫江有古、太守程瑞麟出城接應。大小文武官員,都來參謁。元帥一一接應,乃問賊勢、頭陣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