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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層雲 - 26 /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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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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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吏見是禮部侍郎名帖,呈上。鄭司徒見他名帖,驚訝想道:「他如何造我?從不到探望,此來好是訝惑。想有歪纏,可不是惱。」勉強迎接,才敘寒暄。茶罷,司徒問道:「侍郎光降,有何見諭?」嚴學初開言道:「無事不敢叩擾。今吏部張老爺先生,有子名善,年方及冠,已入泮亞魁,聰明才學,會圍狀元要不讓他。張老爺久聞令愛才德雙全,願為絲蘿于老先生。下生不敢辭為作伐,伏想老先生必當慨允,成全了好緣。今來請教,先生裁處罷。」司徒大駭,答道:「賤息才鈍質鹵,不合攀高結親。張吏部令郎果有人才,要擢金榜,定然無疑。狀元之後,乞過寒舍再為商議,未為晚也。」嚴學初再四說吏部勢炎、解元才學。司徒只為冷笑,閉口不答,心內鄙他氣色冷淡。嚴學初無精打采,只為強說道:「張郎折掛,非為榜首,必當探花。下生伊時當先報喜于老先生,今姑告退。」司徒道:「張生之喜,哪可報于老身,高駕豈望再屈。」乃下階送之。

姑且不說嚴學初歸見張吏部。先言鄭司徒送了嚴侍郎,氣憤憤入于內堂,對崔夫人說道:「老身夜裡做過一惡夢,剛纔兒白受了一聲閙景,可不是怪的。」夫人道:「有甚受氣的?」


  

司徒吐出一口氣,道:「瓊貝女兒年已及笄,尚未擇乘龍之喜。剛纔張修河藉他吏部之勢,送他嚴學初那廝,說他有子張善,已擢鄉解,說親女兒。老夫年未及古人致仕之年,疏求退者,正以此輩淆亂朝着,作為亂階。老夫尚恨不能把尚方斬馬劍,以斬佞臣之頭,以靖朝廷,豈與他妄君敗國之張賊婚媾,使諂附權奸之學初作為冰人麼!可不是白受了一場乖氣的。」崔夫人亦嘗慣知嚴、張兩人陰譎贊諂,登時勃然大怒道:「女兒寧可結親于鄉戶人家,豈與彼輩秦晉呢?」仍罵他「千可殺、萬可殺」、「忘八」、「蠻種」不已。話休絮煩。

再說荏苒之間,場期只隔了三日。張善不勝着急,對他父親道:「說圖關節,得使孩兒點得狀元。孩兒仕道榮耀,反屬第二件。那老鄭親事,不但不敢推諉,亦當不敢正眼看攄,正是孩兒揚眉吐氣之秋。倘或遲延,還恐他有勢有力的王親國戚,先以厚賂,已點榜頭,悔無及的。伏願爺爺再為商量罷。」修河道:「孩兒也說得是。為爺的明天一早自有妙計。」張善答幾個「是」,退去。

次日黎明,修河裹了黃白厚幣,潛往太監魏忠賢門首。忠賢驚倒出迎,直到後堂坐定。禮畢,獻茶罷,忠賢躬身道:「吏部老爺遠勞光屈,有何吩咐?」修河道:「不瞞太監說,學生有一子,名善,頗以才學稱名,已中解元亞魁。今科會圍,大學士葉公當為座師。那廝素性古怪,願太監得借千斤之力,使孩兒得點狀元,從此學生父子,世世生生,結草圖報,不忘厚恩。今以不腆薄禮,聊表見大人的寸芹。願太監哂留罷。」乃將黃金百鎰、白金千兩、拳頭大的明珠三十顆,雙手奉上,擺在桌上,登時金壁輝煌。

忠賢喜動顏色,道:「老爺如此厚眷,只當銘佩。但因功受賞,不敢克當。令郎才學出類,已點他亞魁,金榜狀元必不讓他。如有吹噓,另效微力。」便使走堂的收藏了。

修河謝道:「既蒙太監慨允,無有不成。太監倘有私人,明示補缺,謹當遵教。」忠賢道:「老爺鄭囗之教,惟當鏤肺。」修河遂別忠賢,還歸,對兒子備說忠賢之語。張善喜之不勝。

按下休題。

且說原來忠賢奸邪善諛,又善騎射,精狠自用,目不識丁。

一日,與人賭博爭道,不勝憤恚,自宮。時熹宗萬歲在太孫,乳媼客氏封為奉聖夫人。忠賢善事客氏,又得寵于太孫,性又巧黜,干與朝政,朝野側目。


  
此時得了修河之厚賂,欲點張善為進士狀元,着實着在肚裡。乘他大學士葉向高承皇太孫侍講罷,退在朝房,忠賢訪進,請了安,葉學士只自答禮。忠賢環視左右無人,便近前說道:“今吏部尚書張老先生之子張善,才學超越,已點入泮亞魁。

春圍在今,如擢此人才為榜首,也是得人。萬歲爺每以才學進用為期,小的敢此進請于老爺呢。”葉學士莞爾笑道:「朝廷科試,非太監們所幹預的了。」忠賢道:「是吏部之子,又有文章,公議正然。故不避越俎,是敢說的。」學士正容道:「太監何以知張善文章?科試公義,太監又安知的?」忠賢怫然道:「我是為老先生說的。老先生雖欲不為,難道不能罷?」葉公大怒道:「太監這般說來,還是千歲爺使太監諭旨,還是萬歲爺使太監有旨麼?必有來歷,請見明示。雖有聖上密旨,天日在上,老夫非承望用情,屈伏勢力的。太監勿復多話。」乃拂袖而起。

忠賢着實無聊,老羞成怒,作色道:「老先生說得雖容易,多恐倒不利於先生的。」葉公厲聲道:「不利且怎的?太監奈何此聖世之一葉向高,我是斬頭瀝血之人,太監惟任自為之罷。」便下堂出去。

忠賢大為慚忿,心內想了半日道:「張吏部這般厚意,實是難孤。今若以葉學士不許允從為說,不但張吏部敗了興也,不倒輕視了我?我且姑以他應許瞞說,回張吏部。且慢慢看下回,倘有機會徐圖,有何不可?」主意定了,即書了名帖,直往張吏部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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