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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定了半晌,只得說道:「學生冒觸首輔,意到筆隨,忠良剴切,自亦不知。至于表中之錯,竟爾茫然。則來公成我之恩德於無窮,終身何敢忘也!但學生之有隱情,來公不曾加察。今日不得不以實告。」遂將父母在日,結婚于松江居鴻臚之女。又將來公子一般始末,細細說述一番,道:「有拂來公,不得已也!今又來京,僥倖又蒙來公如此盛意,今後自當銘感於心,終身難報者也!但學生結婚居氏,又豈可變易。欲就來婚,有乖名教;欲就居婚,實負來德。若允來親,綱常倒逆;若欲兩全,學生又無分身之術。為今之計,則將奈何,不識先生何以教我?」
王謙六聽了,不勝驚喜,道:「原來探花是東翁居行簡老先生之令婿!昔年居老先生在京,有子宜男,字倩若,曾受宗于晚生,與晚生有師徒之誼。」因又將昔年來公相託言婚于倩若的事,細說了一番,道:「當日居東翁亦托弟致辭于來公,不意致決歸。今晚生又受來公之托,求親于探花。口棄居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必無是理,棄來實與世忤,有礙功名,真乃事在兩難,但晚生細想起來,與其就居行簡所操守,不若就來而有益於功名。在探花必能辨之。」
許綉虎道:「功名兩字得失,不足為憂喜。學生如今事在兩難。但學生今又細想,不得不效前人之事而為之,孰可立身于天壤,不為史官之污筆也。我寧可棄來而有礙功名,斷不可棄居而有乖名教也!願先生善為我辭,不必再言來家姻事。至于功名得失,學生只聽之而已。」
王謙六聽了,知不可強,只得起身告別,將此言回覆來塚宰。只因這一回覆,有分教:
仕途窄狹休生懺,姻有盟言豈變更。
不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許探花嫌遇嫌表章葬娶
居公子美娶美花燭成親
詞曰:
昔時已謝可相忘,何必又商量。強逼是徬徨,急上陳情表章。美郎親迎,洞房花燭,守待才郎,共嫁是才郎,說明後,情長意長。
調寄《太常引》
話說許綉虎被王謙六纏了這半日,今雖別去,心內甚不喜歡。因又好笑道:「也不要埋沒了他這段眷愛,要我為婿之心,殷殷念切。況且又蒙他夫人放走,今反於心,只覺當日固執。但我如今與居倩若已訂良朋,且又與他妹子結姻,萬無移易。則來小姐之情緣,只好作來世姻緣,以續今生之負情罷了。只是我今名愈高貴,其慮愈多。試看古來當權顯要,為兒女姻親不從,而受累者不少。如今不必求于古,而驗之於今。昔來公欲以情若為婿,岳父不允,驚動長安有女之家願招為婿。我岳父上表乞歸,只恐患起蕭牆,豈不是識時務之俊傑!我如今只得效而行之為妙。」
正想間,不期他叔父回朝,走來與他說話。因見他顏色有異,遂問道:「賢侄為何神情恍惚,莫非寂寞所致麼?」許綉虎道:「非也。今侄兒有事關心所致耳。」許近是道:「賢侄有事,何不明言告我。就理論事,亦可解分。」許綉虎道:「人生莫不以婚媾為念,不意侄兒盡以姻親嫁禍,將來不得不憂耳!」
許近是聽了,忙問道:「嚮日賢侄初到時,說已聘定了居小姐為侄婦,是佳偶矣。所望成名,即榮歸娶。如今好事在邇,何得又起隱憂,以禍慮之,殊令不解?」許綉虎道:「侄兒亦以成名為完此佳偶,誰知又生競端,是可慮耳。」
許近是大驚,道:「這又奇了,莫說賢侄已中探花,即使尚為貧士,亦是我的親侄!況且居行簡索行端方,立言不苟,既念年誼,許結絲蘿,總不然復有豪貴以變此盟麼!卻不知爭競何來?」許綉虎道:「豪貴實有,居小姐之盟終無變易。只這爭競,卻是不免。」許近是道:「姻親既不變更,有何爭競?你且說豪貴是誰?」
許綉虎道:「這個豪貴,不是與居小姐爭競為婚,卻是與居小姐爭競侄兒為婿。但侄兒之身不可分,心亦不能為二。既無分身之法,二者不可得兼。則權貴勢焰相加,而患自至矣,豈不可慮!今在叔父之前敢不實告。」遂將來應聘覓婿,公子誘逼之事,細述一番。「不料今日來公又托王舉人來議親,纏擾了半日,好不耐煩,不識叔父何以教之?」
許近是想了半晌,道:「這事果是兩難。賢侄還是允與不允?」許綉虎道:「小姐姻親生死不渝,萬萬不允。如今小侄想來,這來應聘不過官尊權重,以勢欺壓侄兒。侄兒拚棄此職,以歸林下,完居小姐之姻,志願畢矣。」許近是道:「除非如此。若不允親,必要尋釁,受累不淺。如今趁他未動,今夜速寫成表章,明早面陳,得能賜歸,來應聘亦無隙可乘。回去即與居小姐完姻,彼也無望了。」
許綉虎即連夜做成表章,五更入朝。朝過,俯伏丹墀,天子問:「是何臣?」許綉虎奏道:「臣蒙聖思,新授探花許汝器謹具陳情,伏乞睿鑒。」天子命內臣接來,龍目看去,見奏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