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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興周聞郭英這一片甜言蜜語,滿口是至親之情,其心不良。「我若說他姐姐死得不明,『他必不與我罷休善罷,我不如將錯就錯,乃為正格。」想罷,口呼:「大舅,你所說皆是假話,昨日你姐姐見我回心轉意,發奮讀書,便說:‘三年以前你借去一千兩銀子,至今本利未歸。』你姐姐今日早晨去你那裡討銀子來,好度日月。自清晨去的,或多或少就該給你姐姐拿回來才是。我正疑惑,夜晚不見回家,其中必有緣故。你還說你姐姐回來了。你不信,你到屋中瞧去,我因你來,我將她藏起來不成。」郭英聞言,說:「李興周,你說這話我明白了,想必是你逼我姐姐到我家借銀子,見她空手回來,你發怒把我姐打死,將屍骸掩藏。你欲圖賴是與不是?李興周,我合你私下難辨情理,只得當官分個明白。」言罷,出門徜徉而去。
李興周見郭英去意不善,遂把房門鎖了,連忙去找至友商量,寫一張狀詞,明晨先去告郭英。想罷往大街而去。這且不表。
且言河南八府有八個飛賊,叫作虎、豹、豺、狼、蛟、龍、蟒、蛇,終日殺人劫庫,被官派差訪拿,六名逃走,蟒、蛇二賊在河南存留不住,來至同雲縣藏身。這夜二賊從李興周門前經過,蟒賊說:「兄弟,咱二人手中空虛乏用,你看這家忘了關大門,不如咱們進去看,若有銀子,拿他幾兩;若無銀子,拿他幾件衣服或當或賣了作盤費,有何不可。」
二賊進了大門,見房中有燈光,但房門鎖着,知房內無人。
把鎖擰開,見牀上只有三四歲娃童困睡,抬頭看,有一隻大櫃鎖着,二賊暗想:「櫃裡必有銀錢。」抬了一抬甚重,大約銀錢不少;有心開櫃,又恐外面進來人,有些不便。二賊只得把櫃搭出大門,往僻靜之處搭,搭到黃河岸,天色已有曙色,二賊搭得慌張,將櫃內郭玉蓮晃搖得這口濁痰活動,吐出口外,「咳喲」一聲。
原來,這郭氏玉蓮非是郭英打死的,是痰往上壅塞堵了喉嚨,郭英兩口心一慌,並未摸一摸有微氣否,他就將他姐姐屍身送到李興周門首。這李興周見妻屍,也不知還有微氣。這二賊偷盜,不知櫃內是何物,搭着就走,走到黃河岸邊,這郭氏玉蓮工夫已久,又搭上木櫃屢屢搖動,這口濁痰已活動,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濁痰,「咳喲」了一聲。二賊一怔,低聲說:‘這櫃內是死人還魂,非是銀錢衣物。”二賊一怒,把櫃推入河中。
不言二賊徜徉而去,且言玉蓮在櫃內睜眼一看,黑洞洞不知是何所在,用手一摸,像似一張大櫃,暗想:「為何我在這裡頭。」又聞水聲潺潺,身體在櫃內忽上忽下,不由得兩眼垂淚。真是命不該絶,從下流來了一隻打魚之船,這漁家見河上漂下大櫃,心中歡喜,暗想:「櫃內必有衣物。」雙手搖櫓,劃至櫃前,一伸手把櫃用力拉上船。郭玉蓮被漁翁救上船,有了命,這且慢表。
再言郭英出了李興周的大門,也未回家,竟奔到同雲縣請代書先生寫了一張呈詞,正遇劉知縣升堂,郭英在堂下喊叫「冤枉」。知縣抬頭一看,見是郭英,望下問:「郭相公有何冤枉?補狀上來。」郭英說:「監生有狀。」知縣說:「呈上來。」
衙役答應一聲,接過呈詞,放在公案,劉知縣展開觀看,上寫:具稟監生郭英,二十二歲,住十里堡。為訛詐不遂,謀殺生姊,隱匿屍身,懇恩傳追屍身以儆刁頑事。竊生胞姊自十九歲嫁與李興周為妻,今已二十五歲。李興周不務正業,好交匪人,將萬貫家產浪費已盡。伊逼迫髮妻向生家索討銀兩,聲稱生借過伊之銀千兩。生並未借伊之銀。
生之胞姊回伊家去,生默想胞姊日晚回家,生不放心,今晨赴伊家看視胞姊,伊稱並未回家,又口出不遜,豪橫無比。生懦弱不能理論,默想伊必然殺害生姊,圖賴屍骨無存。不得不叩乞老父台恩准傳追屍骨,以雪覆盆,以慰冤魂,則感大德無涯矣。上叩。
劉知縣觀罷呈詞,眼望郭英,口呼:「郭相公,據你狀詞所言,此事若實,李興周可有罪名了。」即刻標了票紙,令值日頭役去傳李興周。差役還未下堂,忽聞堂下有喊「冤枉」之聲。劉知縣吩咐帶上堂來。李興周走近堂口,身打一躬,口尊老父台給生員作主,遂將柬帖呈上,知縣展開觀看,上寫道:具稟生員李興周,年二十八歲,住李家村。為喪心昧良,謀害親姊,隱匿屍骸,反行抵賴,懇恩傳究嚴訊以救蟻命事。竊生員祖遺家業,可以養生。內弟貧寒無依,三年前生員之妻郭氏背生員借給郭英白銀一千兩,伊從此致富。現今生員家業中落,生員之妻郭氏回娘家向伊弟郭英討銀,並未回來。郭英反向生員,問伊姊回家來如何不見我姊之面?生員言回娘家向你討銀未回,如何反來問我,大約將你親姐謀害,向生員圖賴,生員不得不叩乞老父台恩准嚴究郭英,追尋生員之妻郭氏下落,以儆刁頑,則感大德無盡矣。上叩。
劉知縣閲完狀詞,見兩張狀詞皆有理,遂將兩告訊了一訊,吩咐三班頭役將兩告暫且押下去,明日嚴審,審出誰是誰非,按律定罪。言罷退堂。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貪賄賂屈打成招 定罪名充軍發配
結交朋友兩相通,無是無非莫關情;
臨難扶持多美意,恰如同胞一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