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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之信徐市盧生也,不過使之奔走海上耳。武帝乃任以高爵,待若上賓,並舉愛女而亦嫁之,且少翁戮而欒大復進,欒大誅而公孫卿又進,若明若昧,何其游移若此?要之皆貪心不足,妄冀長生,乃有此種種之謬舉耳。夫養心莫善於寡慾,美意乃足以延年,以好貨好色好戰之人主,反思與天同休,寧有是理?秦皇誤于前,漢武誤于後,多見其不自量也。若非輪台之悔,則漢武之異於始皇者,果幾何耶?
第7十四回
東征西討絶域窮兵 先敗後成貳師得馬卻說遼東塞外,有古朝鮮國,在黃海東北隅。周時封殷族箕子,為朝鮮主,傳國四十一世,由燕人衛滿侵入,逐去朝鮮王箕準,自立為王,建都王險城,攻略附近小邑,勢力漸強,再傳至孫右渠,誘致漢奸,阻遏漢使,武帝特遣廷臣涉何往責右渠,右渠不肯奉命,但遣裨酋送歸涉何。何還渡浿水,入中國境,襲殺朝鮮裨酋,反奏稱朝鮮不服,斬將報功。武帝不察底細,遽令何為遼東東部都尉。
何喜如所望,受詔蒞任,不意朝鮮出兵報復,攻入遼東,將何擊斃。警報到了長安,武帝大怒,盡發天下死囚,充當兵役,特派樓船將軍楊仆,及左將軍荀彘,分領士卒,往討朝鮮。
朝鮮王右渠,聞漢兵大舉東來,連忙調發人馬,堵住險要。楊仆從齊地出發,渡過渤海,入朝鮮境,前驅兵七千人,浮水輕進,徑至王險城下。右渠只防遼東陸路,未防水道,驀聞漢兵攻城,卻也心驚。幸虧城中也有預備,方得乘城守禦。
嗣探得漢兵不多,督兵出戰,兩下奮鬥多時,畢竟眾寡不敵,漢兵敗潰。楊仆走匿山中,十餘日才敢出頭,收集潰卒,退待荀彘。彘行至浿水,渡過西岸,正與朝鮮戎兵相值,連戰數次,未得大勝。當有奏報入都,武帝聞兩將無功,又遣使臣衛山,往諭右渠,曉示禍福。
右渠也恐不能久持,頓首請降,令太子隨同衛山,東行謝罪,並獻馬五千匹,及隨行人眾,不下萬餘。
衛山見朝鮮兵盛,疑有他變,先與荀彘會敘,互商一策,轉告朝鮮太子,不得帶兵,太子亦恐漢兵有詐,率眾馳回。衛山不便再赴朝鮮,只好入朝覆命。武帝問明原委,恨山失計,立命處斬,仍遣人催促兩將進攻。衛山之死,失之過謹。
荀彘乃驅軍急進,迭破數險,直抵王險城,圍攻西北兩隅。楊仆也招集後隊,進至城南,荀彘部下,統是燕代健兒,驍勇善戰,楊仆部下,多系齊人,聞得前軍敗北,鋭氣已衰,因此不敢再鬥。那荀彘日夕督攻,楊仆只按兵不動,右渠與荀彘力戰,與楊仆講和。相持數月,城尚無恙。
彘屢約楊仆夾攻,仆但含糊答應,終未動手,也想學路博德了。遂致兩將生嫌。事為武帝所聞,亟使前濟南太守公孫遂,前往觀兵,許他便宜從事。遂至彘營,彘當然歸咎楊仆,與遂商定秘謀,召仆議事。
仆因有詔使到來,不得不往,一見遂面,竟被遂喝令彘軍,將仆拿下,且傳諭仆眾,歸彘節制,自己總算畢事,匆匆覆命。彘既並有兩軍,遂將全城圍住,四面猛撲。城中危急萬分,朝鮮大臣路人韓陰,與尼溪相參將軍王吷等,共謀降漢。偏偏右渠不從,路人韓陰王吷,開城出降。
尼溪相參,且號召黨羽,刺殺右渠,獻首漢營。荀彘正率軍進城,不意城門又閉,朝鮮將軍成己,嬰城拒守。彘使降人招諭守兵,如再抗違,一體屠戮,守兵相率驚惶,共殺成己,一齊出降,朝鮮乃平。捷書入奏,武帝令分朝鮮地為四郡,叫作樂浪臨屯玄菟真蕃,召彘引師回朝。
彘將楊仆囚入檻車,押歸長安。途次非常得意,總道此番凱旋,定邀重賞,那知馳入都門,驚悉公孫遂被誅消息,才轉喜為憂。沒奈何入朝見駕,武帝不待詳報,便責他與遂同罪,擅拘大臣,當即褫去衣冠,推出斬首。至楊仆貽誤軍機,亦當伏法,但念他平越有功,準得贖為庶人。
平心而論,仆罪過彘,一贖一誅,豈非倒置!
同時又有將軍趙破奴,與偏將王恢等,領兵西征,往擊樓蘭車師。此王恢與前王恢同名異人。樓蘭車師兩國,同為西域部落,見七十一回。陰受匈奴招誘,攔阻西行漢使,武帝因遣兩將出討。
破奴佯言進擊車師,暗率輕騎七百人,掩入樓蘭,得將樓蘭王擒住,然後移攻車師。車師聞風駭潰,被破奴搗破虜廷,結果是兩國服罪,情願內附。破奴乃請旨定奪,武帝封破奴為浞野侯,恢為浩侯,使他暫為鎮撫,威示烏孫大宛諸國。
烏孫前曾遣使獻馬,隨中郎將張騫入朝,見七十二回。已而來使歸國,報稱漢朝強大,烏孫王昆莫,方悔從前不用騫言,更聞漢兵連破樓蘭車師,勢將及己,乃急遣使至漢,願遵舊約。武帝準如所請,但向來使徵求聘禮。來使返報以後,當即送馬千匹,作為聘儀。
武帝取江都王建遺女,賜號公主,出嫁烏孫。江都王建,就是武帝兄劉非子,非歿建嗣,淫昏無道,上烝下淫,甚至迫令宮女,與犬羊處,同為笑樂,私刻皇帝璽綬,出入警蹕,僭擬皇宮。當有人上書告發,由武帝派吏問罪,建惶恐自盡,家破國除,子女沒入掖庭。至此乃遣令和親,嫁與昆莫,昆莫立為右夫人。
匈奴也欲招致烏孫,遣女往嫁,昆莫一併收納,立為左夫人。惟昆莫年已老邁,怎禁得兩國少婦,左右相陪?往往獨居外帳,不敢入寢。江都公主,既悲遠嫁,復適老夫,並與昆莫言語不通,服食皆異,不得已自治一廬,孑身居住。有時愁極無聊,免不得作歌告哀,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