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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弓高侯韓頽當,自平叛有功後,還朝覆命,見五十五回。未幾病歿。有一庶孫,生小聰明,眉目清揚,好似美女一般,因此取名為嫣,表字叫做王孫,武帝為膠東王時,嘗與嫣同學,互相親愛,後來隨着武帝,不離左右。及武帝即位,嫣仍在側,有時同寢禦榻,與共臥起。
或說他為武帝男妾,不知是真是假,無從證明。惟嫣既如此得寵,當然略去形跡,無論什麼言語,都好與武帝說知。武帝生母王太后,前時嫁與金氏,生有一女,為武帝所未聞。見五十六回。
嫣卻得自家傳,具悉王太后來歷,乘間說明。武帝愕然道:「汝何不早言?既有這個母姊,應該迎她入宮,一敘親誼。」當下遣人至長陵,暗地調查,果有此女,當即回報。武帝遂帶同韓嫣,乘坐禦輦,前引後隨,騎從如雲,一擁出橫城門,橫音光。
橫城門為長安北面西門。直向長陵進發。
長陵系高祖葬地,距都城三十五里,立有縣邑,徒民聚居,地方卻也閙熱,百姓望見禦駕到來,總道是就祭陵寢,偏禦駕馳入小市,轉彎抹角,竟至金氏所居的裡門外,突然停下。向來禦駕經過,前驅清道,家家閉戶,人人匿蹤,所以一切裡門,統皆關住。當由武帝從吏,呼令開門,連叫不應,遂將裡門打開,一直馳入。到了金氏門首,不過老屋三椽,借蔽風雨。
武帝恐金女膽怯,或致逃去,竟命從吏截住前後,不准放人出來。屋小人多,甚至環繞數匝,嚇得金家裡面,不知有何大禍,沒一人不去躲避。金女是個女流,更慌得渾身發顫,帶抖帶跑,搶入內房,向床下鑽將進去。那知外面已有人闖入,四處搜尋,只有大小男女數人,單單不見金女。
當下向他人問明,知在內室,便呼她出來見駕。金女怎敢出頭?直至宮監進去,搜至床下,才見她縮做一團,還是不肯出來。宮監七手八腳,把她拖出,叫她放膽出見,可得富貴。她尚似信非信,勉強拭去塵污,且行且卻,宮監急不暇待,只好把她扶持出來,導令見駕。
金女戰兢兢的跪伏地上,連稱呼都不知曉,只好屏息聽著。一路描摹,令人解頤。
武帝親自下車,嗚咽與語道:「嚄!驚愕之辭。大姊何必這般膽小,躲入裡面?請即起來相見!」金女聽得這位豪貴少年,叫她大姊,尚未知是何處弟兄。不過看他語意纏綿,料無他患,因即徐徐起立。再由武帝命她坐入副車,同詣宮中。
金女答稱少慢,再返入家門,匆匆裝扮,換了一套半新半舊的衣服,辭別家人,再出乘車。問明宮監,才知來迎的乃是皇帝,不由的驚喜異常。一路思想,莫非做夢不成!好容易便入皇都,直進皇宮,仰望是宮殿巍峨,俯矚是康衢平坦,還有一班官吏,分立兩旁,非常嚴肅,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待到了一座深宮,始由從吏請她下車,至下車後,見武帝已經立着,招呼同入,因即在後跟着,緩步徐行。
既至內廷,武帝又囑令立待,方纔應聲住步。不消多時,便有許多宮女,一齊出來,將她簇擁進去,凝神睇視,上面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左側立着便是引她同入的少年皇帝,只聽皇帝指示道:「這就是臣往長陵,自去迎接的大姊。」又用手招呼道:「大姊快上前謁見太后!」當下福至心靈,連忙步至座前,跪倒叩首道:「臣女金氏拜謁。」虧她想著!王太后與金女,相隔多年,一時竟不相認,便開口問着道:「汝就是俗女麼?」金女小名是一俗字,當即應聲稱是。
王太后立即下座,就近撫女。女也曾聞生母入宮,至此有緣重會,悲從中來,便即伏地涕泣。太后亦為淚下,親為扶起,問及家況。金女答稱父已病歿,又無兄弟,只招贅了一個夫婿,生下子女各一人,並皆幼稚,現在家況單寒,勉力餬口云云。
母女正在泣敘,武帝已命內監傳諭禦廚,速備酒餚,頃刻間便即搬入,宴賞團圞。太后當然上坐,姊弟左右侍宴,武帝斟酒一巵,親為太后上壽,又續斟一巵,遞與金女道:「大姊今可勿憂,我當給錢千萬,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頃,甲第
1區,俾大姊安享榮華,可好麼?」金女當即起謝,太后亦很是喜歡,顧語武帝道:「皇帝亦太覺破費了。」武帝笑道:「母后也有此說,做臣子的如何敢當?」說著,遂各飲了好幾杯。武帝又進白太后道:「今日大姊到此,三公主應即相見,願太后一同召來!」太后說聲稱善,武帝即命內監出去,往召三公主去了。
太后見金女服飾粗劣,不甚雅觀,便借更衣為名,叫金女一同入內。俗語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自從金女隨入更衣,由宮女替她裝飾,搽脂抹粉,貼鈿橫釵,服霞裳,着玉舃,居然象個現成帝女,與進宮時大不相同。待至裝束停當,復隨太后出來,可巧三公主陸續趨入。當由太后武帝,引她相見,彼此稱姊道妹,湊成一片歡聲。
這三公主統是武帝胞姊,均為王太后所出,見五十六回。長為平陽公主,次為南宮公主,又次為隆慮公主,已皆出嫁,不過並在都中,容易往來,所以一召即至。既已敘過寒暄,便即一同入席,團坐共飲,不但太后非常高興,就是武帝姊弟,亦皆備極歡愉,直至更鼓頻催,方纔罷席。金女留宿宮中,余皆退去。
到了翌日,武帝記着前言,即將面許金女的田宅財奴,一併撥給,復賜號為修成君。金女喜出望外,住宮數日,自去移居。偏偏禍福相因,吉凶並至,金女驟得富貴,乃夫遽爾病亡,想是沒福消受。金女不免哀傷,猶幸得此厚賜,還好領着一對兒女,安閒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