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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計六十五里,城南為南鬥形,城北為北斗形,造得非常堅固,時人號為鬥城。無非民脂民膏。
惠帝二年冬十月,齊王肥由鎮入朝。肥是高祖的庶長子,比惠帝年大數歲,惠帝當然待以兄禮,邀同入宮,謁見太后。太后佯為慰問,心中又動了殺機,想把齊王肥害死。毒上加毒。
可巧惠帝有意接風,命禦廚擺上酒餚,請太后坐在上首,齊王肥坐在左側,自己坐在右旁,如家人禮。肥也不推辭,竟向左側坐下,太后越生忿恨,目注齊王,暗罵他不顧君臣,敢與我子作為兄弟,居然上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借更衣為名,返入內寢,召過心腹內侍,密囑數語,然後再出來就席。惠帝一團和氣,方與齊王樂敘天倫,勸他暢飲,齊王也不防他變,連飲了好幾杯。
嗣由內侍獻上酒來,說是特別美酒,酌得兩卮,置諸案上。太后令齊王飲下,齊王不敢擅飲,起座奉觴,先向太后祝壽。太后自稱量窄,仍令齊王飲盡,齊王仍然不飲,轉敬惠帝。惠帝亦起,欲與齊王互相敬酒,好在席上共有兩卮,遂將一卮與肥,一卮接在手中,正要銜杯飲入,不防太后伸過一手,突將酒卮奪去,把酒傾在地上。
惠帝不知何因,仔細一想,定是酒中有毒,憤悶得很。齊王見太后舉動蹊蹺,也把酒卮放下,假稱已醉,謝宴趨出。
返至客邸,用金賄通宮中,探聽明白,果然是兩卮鴆酒。當下喜懼交並,自思一時倖免,終恐不能脫身,輾轉圖維,無術解救。沒奈何召入隨員,與他密商,有內史獻議道:「大王如欲回齊,最好自割土地,獻與魯元公主,為湯沐邑。公主系太后親女,得增食采,必博太后歡心,太后一喜,大王便好辭行了!」幸有此策。
齊王依計行事,上表太后,願將城陽郡獻與公主,未幾即得太后褒詔。齊王乃申表辭行,偏偏不得批答,急得齊王驚惶失措,再與內史等商議,續想一法寫入表章,願尊魯元公主為王太后,事以母禮。以同父姊妹為母,不知他從何處想來?這篇表文呈遞進去,果有奇效,才經一宿,便有許多宮監宮女,攜着酒餚,趨入邸中,報稱太后皇上,及魯元公主,在後就到,為王餞行。齊王大喜,慌忙出邸恭迎。
小頃便見鑾駕到來,由齊王跪伏門外,直至鑾輿入門,方敢起身隨入。呂太后徐徐下輿,挈着惠帝姊弟兩人,登堂就座。齊王拜過太后,再向魯元公主前,行了母子相見的新禮,引得呂太后笑容可掬。就是魯元公主,與齊王年齡相類,居然老着臉皮,自命為母,戲呼齊王為兒,一堂笑語,備極歡娛。
及入席以後,太后上坐,魯元公主坐左,惠帝坐右,齊王下坐相陪。淺斟低酌,逸興遄飛,再加一班樂工,隨駕同來,笙簧雜奏,雅韻悠揚,太后悅目賞心,把前日嫌恨齊王的私意,一齊拋卻,直飲到日落西山,方纔散席。齊王送迴鑾駕,乘機辭行,夤夜備集行裝,待旦即去,離開了生死關頭,馳還齊都,彷彿似死後還魂,不勝慶幸了。命中不該枉死,故得生還。
是年春正月間,蘭陵井中,相傳有兩龍現影。想是一條老雌龍,一條小雄龍。未幾又得隴西傳聞,地震數日。到了夏天,又復大旱。
種種變異,想是為了呂後擅權,陰乾天譴。是為新學界中所不道,但我國古史,嘗視為天人相應,故特錄之。及夏去秋來,蕭相國何,抱病甚重,惠帝親往視病,見他骨瘦如柴,臥起需人,料知不能再治,便唏噓問何道:「君百年後,何人可代君任?」何答說道:「知臣莫若君。」惠帝猛憶起高祖遺囑,便介面道:「曹參可好麼?」何在榻上叩首道:「陛下所見甚是,臣死可無恨了!」惠帝又安慰數語,然後還宮。
過了數日,何竟病歿,蒙諡為文終侯,使何子祿襲封酇侯。何畢生勤慎,不敢稍縱,購置田宅,必在窮鄉僻壤間,牆屋毀損,不令修治。嘗語家人道:「後世有賢子孫,當學我儉約,如或不賢,亦省得為豪家所奪了!」後來子孫繼起,世受侯封,有時因過致譴,總不至身家絶滅,這還是蕭相國以儉傳家的好處。留諷後世。
齊相曹參,聞蕭何病逝,便令舍人治裝。舍人問將何往?參笑說道:「我即日要入都為相了。」舍人似信非信,權且應命料理,待行裝辦齊,果得朝使前來,召參入都為相,舍人方知參有先見,驚嘆不休。參本是一員戰將,至出為齊相,刻意求治,志在尚文,因召集齊儒百餘人,遍詢治道,結果是人人異詞,不知所從。
嗣訪得膠西地方,有一蓋公,老成望重,不事王侯,乃特備了一份厚禮,使人往聘,竭誠奉迎。幸得蓋公應聘到來,便慇勤款待,向他詳詢。蓋公平日,專治黃帝老子的遺言,此時所答,無非是歸本黃老,大致謂治道毋煩,須出以清靜,自定民心。參很是佩服,當下避居廂房,把正堂讓給蓋公,留他住着,所有舉措,無不奉教施行,民心果然翕服,稱為賢相。
自從參到齊國,已閲九年,至此應召起行,就將政務一切,交與後任接管,且囑託後相道:「君此後請留意獄市,慎勿輕擾為要。」後相答問道:「一國政治,難道除此外,統是小事麼?」參又說道:「這也並不如此,不過獄市兩處,容人不少,若必一一查究,奸人無所容身,必致閙事,這便叫做庸人自擾了,我所以特別囑託呢!」懲奸不應過急,縱奸亦屬非宜。曹參此言,得半失半。後相才無異言。
參遂向齊王告別,隨使入都,謁過惠帝母子,接了相印,即日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