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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鉅鹿郡有張氏弟兄三人,長名角,次名寶,又次名梁。角讀書不成,誤入左道,自號大賢良師,誘惑愚民,設壇講授,所談一切,無非是假托黃老,以偽亂真。會值民間大疫,十病九危,角得乘間行私,查得幾個醫疫古方,剉合成藥,用水煎汁,傾入瓶內,為人治病,病人踵門求藥,他便將藥水取出,假意燒符持咒,令病人跪拜壇前,然後給藥與飲,有數人命不該死,飲下藥水,果得病退身安,於是奉角為神,輾轉稱揚;每日至角處求醫,多約百餘人,少亦數十。角復自稱為太平道人,另遣門徒周游四方,轉相誘惑,大約過了十多年,凡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人民,無不知有張大賢良師,交相傾慕,甚且棄賣財產,爭赴張門,奔波跋涉,雖死不辭。
因此十餘年間,徒眾多至數十萬名,郡縣未識角意,反譽角善道教化,為民所歸。獨司徒楊賜引為深憂,嘗與掾吏劉陶相語道:「張角等誑惑百姓,必為後患,現今勢已蔓延,若即令州郡捕討,恐反激成速變。我意欲飭刺史二千石,簡別流人,各使歸籍,待至邪黨散去,賊目自孤,那時派吏往捕,不勞可獲!卿以為此法善否?」果行是言,何至騷擾八方?陶應聲道:「這正如孫子所云:『不戰屈人,』怎得謂非善策呢?」賜即將所擬計策,列入奏章,條陳上去,多日不見施用,賜乃因病乞休。劉陶更申前議,乞請照行,略言張角陰謀日甚,四方謡言,謂角等潛入京師,覘視朝政,欲圖不軌,州郡互相忌諱,不欲上聞,宜亟下明詔,購捕角等,賞以國土,有敢迴避,與賊同科。
靈帝仍不以為意,將原疏留中不報。
角逍遙法外,私置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位等將軍;何不盡稱道人?訛言蒼天當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老天也有生死語,真奇怪。陰令徒黨混入京中,夜用白土為書,自京城寺門,以及大小官署,皆寫成甲子二字。甲子歲次,就是靈帝光和第
7年,大方賊帥馬元義,先收荊揚無賴徒數萬人,與張角約期起兵,自己輦運金帛,至京師賄通中常侍,約為內應。
中常侍曹節已死,趙忠張讓夏惲郭勝段熲宋典孫璋畢嵐慄嵩高望張恭韓悝等十二人,皆得封侯,貴盛無比;又有封諝徐奉,亦得邀寵,但不及趙忠張讓的威權。靈帝嘗謂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所以兩人勢焰直同皇帝。閹人可呼為父母,張角等應不愧為祖師。封諝徐奉雖是趙忠張讓的羽翼,但因勢力不及兩人,也未免陽奉陰違;既得馬元義私賂,遂不顧靈帝恩眷,竟與他訂定私約,願為內援。
元義大喜,立即報知張角,約期三月五日,內外並起。角有門徒唐周,獨上書告變,於是遣吏密捕元義,一鼓擒住,就在洛陽市中,處以轘刑,且詔令三公司隷,查究宮省直衛,及內外吏民,遇有與角交通,當即處死,誅殺至千餘人;並敕冀州刺史,嚴拿張角兄弟。角等聞事已敗露,星夜舉兵,自稱天公將軍,號弟寶為地公將軍,梁為人公將軍,所有徒眾,統令頭上包裹黃巾,作為標記,因此時人呼為黃巾賊。角黨三十六方,同時響應,燔燒官府,劫掠州郡,遂致烽火連天,中外俱震。
靈帝迭接警報,也覺得焦急起來,乃命何皇后兄進為大將軍,加封慎侯,使率左右羽林兵五營,出屯都亭;復就函谷太谷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派員扼守,賜名八關都尉,嚴遏黃巾。偏是賊勢浩大,官軍多望風披靡,莫敢爭鋒,警信傳達京師,几乎一日數至;靈帝不得已大會群臣,共議討賊方法。北地太守皇甫嵩,方述職還都,入朝與議,力請赦除黨禁,並發中藏私錢,西園廄馬,班賜軍前,鼓勵士心。這兩事為靈帝所厭聞,但到此無可如何的時候,也不便固執成見,因再詢諸中常侍呂強。
強乘勢進言道:「黨錮久積,人情怨憤,若再不赦宥,將與張角合謀,為患滋甚,後悔無及!今請先考核左右,誅貪懲濁,復大赦黨人,察量二千石刺史能否撥亂致治,雖有盜賊,亦無慮不平了!」靈帝乃頒下赦書盡弛黨禁,凡從前坐罪被徙諸徒,一體放還;獨張角不赦。遂詔求列將子孫,大發天下精兵,使尚書盧植為北中郎將,督領北軍五校士,往討張角,再進皇甫嵩為左中郎將,諫議大夫朱儁為右中郎將,共發五校三河騎兵,並募壯丁四萬餘人,分討潁川黃巾賊。三將俱曉暢戎機,熱心報國,一經簡選,當即分道進兵;途次探悉盜賊詭謀,尚有勾通內侍消息,自然據實奏陳。封諝徐奉,曾私交賊黨馬元義,元義誅死,兩人慌忙得很,只恐謀泄並誅,因將所得金帛,轉贈張讓,求他代為轉圜;讓即為入白,寥寥數語,便把封徐兩人的逆謀,刷洗淨盡。
阿父訓令,為皇兒的應該服從。至三將奏報到京,靈帝復詰責諸常侍道:「汝等常謂黨人欲危社稷,概令禁錮,今黨人且為國用,汝等反敢通賊,應斬與否,可令汝等自說!」諸常侍連忙跪下,叩頭流涕道:「這皆是王甫侯覽等所為,臣等實未知情,乞陛下恩宥!」好一條推諉法。靈帝見他們哀求情狀,又不禁心中憐惜,諭令起身;但將封諝徐奉兩人,下獄治罪。諸常侍尚懷疑懼,陸續求退,各自詔還京外子弟,不令為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