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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球為將作大匠時,嘗聞報發憤道:「若陽球得為司隷,斷不令此輩久生!」陽球亦酷吏之一,且陷害蔡邕,罪惡亦甚,惟為吉動憤,尚算秉公。已而果為司隷校尉,方擬舉劾王甫父子,適甫使門生王彪,至京兆境內,估榷官財物七千餘萬,多受私賕,為京兆尹楊彪所發。彪系楊賜子。甫正休沐裡舍,熲亦方以日食自劾,還府待命。
陽球聞彪已上彈章,又乘甫熲等不在宮廷,當即入闕面陳,極言甫熲等種種罪狀;靈帝也覺動怒,即命陽球查究此事。球受命出朝,立派全班吏役,先拿王甫段熲,再拘甫養子永樂少府萌,並將沛相吉,一併逮至,收系洛陽獄中,親加審訊,嚴詞逼供。王甫等狡賴異常,怎肯招認?那陽球是著名酷吏,從前歷任守令,理奸懲惡,動輒駢誅,至是積憤多時,怎肯輕輕放過?當下喝令左右,取出多少刑具,加在甫身,甫熬刑不住,甚至暈絶,良久始蘇。萌仰首語球道:「我父子果當伏誅,也請顧念先後任使,稍為寬假,貸我老父!」萌前為司隷,故有此語。
球拍案叱道:「爾等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尚欲論及先後,想我寬假麼?」萌乃對罵道:「爾前事我父子,不啻奴僕;奴僕敢反侮主人,臨厄相擠,恐爾亦將自及了!」無瑕者,乃可錄人,球未能免疚,故遭此反詈。球怒上加怒,再令左右將萌拖倒,用泥塞口,棰楚交至,立即撻死;甫與吉亦同斃杖下,熲亦自殺。球令將甫屍露置夏城門,大書揭示道:「賊臣王甫。」一面籍沒甫產,家屬盡徙南方。
甫既伏辜,球尚欲劾去曹節等人,因敕中都官從事道:「且先去權貴大猾,然後議及餘子。若公卿豪右如袁家兒輩,從事自能辦理,何煩校尉費心?」既欲盡除宵小,不宜先自泄謀。這數語傳達出去,權臣莫不震懼,連曹節也不敢出宮。會沖帝母虞貴人病逝,發喪出葬。
沖帝為虞美人所出,事見前文,惟加封貴人,系靈帝時事。百官送殯往還,曹節等亦曾在列。節見甫屍暴露,不禁灑淚道:「我輩可自相食,奈何使犬舐余汁哩?」說著,又囑諸常侍勿留裡舍,亟相引入殿,面白靈帝道:「陽球乃有名酷吏,不宜使作司隷,縱令毒虐!」靈帝點首,即命節傳詔,徙陽球為衛尉。球方因虞貴人安葬,奉命祭陵,節托尚書令即日召球,促就衛尉職任。
球聞召馳回,進見靈帝,叩首陳請道:「臣原無奇才,猥蒙陛下委為鷹犬,得誅王甫段熲諸奸,但尚是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願再假臣一月,必食豺狼鴟鴞,各使伏辜!」說至此,更叩頭流血,但聞殿上呵聲道:「衛尉敢抗詔不從麼?」球尚不肯止,至呵叱再三,不得已受職拜謝,怏怏趨出。曹節等又不必避忌,橫行如故,中常侍朱瑀,與節相類。郎中審忠,不忍緘默,乃抗疏上奏道:
臣聞理國,得賢則安,失賢則危;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湯舉伊尹,不仁者遠。陛下即位之初,未能親攬萬幾,皇太后念在撫育,權時攝政,故中常侍蘇康管霸,應時誅殄。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考其黨羽,志清朝政,朱瑀曹節等,知事覺露,禍及其身,遂興造逆謀,作亂王室,撞蹋省闥,執奪璽綬,迫脅陛下,聚會群臣,離間骨肉母子之恩,遂誅蕃武及尹勛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賞,父子兄弟,備蒙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貴,而苟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裡竟巷。
盜取禦水,以作漁釣,車馬服玩,擬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聲,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順風旨,故盅蝗為之生,夷寇為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故頻歲日食于上,地震于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昔殷高宗以雊雉之變,獲中興之功;近者神祇啟悟陛下,發赫斯之怒,誅及王甫父子,路人士女,莫不稱善,若除父母之仇。
誠怪陛下復忍孽臣之類,不悉殄滅。昔秦信趙高,以危其國,吳使刑人,身遘其禍;春秋時,吳子余祭,使閽守舟,為閽所弒。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謀一成,悔亦何及?臣為郎十五年,皆耳目聞見,瑀等所為,誠皇天所不復赦;願陛下留漏刻之聽,裁省臣表,掃滅醜類,以答天怒,與瑀考驗,有不如言,願受湯鑊之誅,雖妻子並徙,亦臣所甘之如飴者也!謹不勝翹切待命之至。
忠將此疏呈入,早已拚生待詔,不意似石沉大海一般,多日不見覆報。還是大幸。中常侍呂強,與曹節等志趣不同,由靈帝封為都鄉侯,強固辭不受,因聞審忠陳言不省,也續陳一疏道:
臣聞高祖立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
中常侍曹節等,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有趙高之禍,未受轘裂之誅;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並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結邪黨,下毗群佞,陰陽乖刺,稼穡荒蕪,民用不康,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所以冒死干觸,進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既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宮采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近時谷雖賤,而戶有饑色,案法當貴,而令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