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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一種可笑的事情,莽欲仿行虞廷故事,流劉棻至幽州,放甄尋至三危,殛丁隆至羽山,三人已經就戮,卻將他屍首載入驛車,輾轉傳致,號為三凶。此外牽連朝臣,也不下數百人。獨揚雄九死一生,想去趨奉王莽,特著一篇《劇秦美新文》,謹敬呈入。時人因此作謡道:「惟寂寞,自投閣,愛清靜,作符命。」為此一謡,文名鼎鼎的揚子云,遂致貽譏千古。雄至王莽天鳳五年,方纔病死。小子有詩詠揚雄道:
才高依馬算文豪,一落塵污便失操。
贏得頭銜三字在,千秋筆伐總難逃。
揚雄投閣以後,卻有一位鐵中錚錚的老成人,為漢殉節,亙古流芳,與揚雄大不相同。欲知此人為誰,待至下回說明。本回除楔子外,敘入王莽封拜功臣,爰照金匱符命,分授四輔三公四將,連賣餅兒亦得廁入。夫以王莽之狡詐,寧不知金匱之為偽造?其所以依書封拜者,無非為欺人計耳。
不知欺人實即欺己,以賣餅兒為將軍,寧能勝任?多見其速亡而已,寧待法令紛更,激成眾怒,而始決莽之必亡耶?莽女為漢守節,不類乃父,尚有可稱,何物甄尋,欲妻故後,其致死也固宜。劉棻丁隆等人,不免枉死,史家因其同為逆黨,死不足惜,故不為辨冤。揚雄甘為莽大夫,投閣不死,反為《美新》之文以諂媚之,老而不死是為賊,區區文名,何足道乎?揭而出之,亦維持廉恥之一端也。
第2回 毀故廟感傷故後 挑外釁激怒外夷卻說前漢哀帝時候,有個光祿大夫龔勝,年高德劭,經明行修,他因王莽擅權,上書乞休,退歸楚地原籍,家食自甘,不問世事。及莽已篡位,意欲羅致老成,特遣五威將帥,賫着羊酒,問候勝家,嗣又召為講學祭酒,勝一再託疾,不肯應命。莽立夫人王氏為皇后,即王盛女,見《前漢演義》。生有四男,長子宇為了衛姬一案,被莽逼死,衛姬系平帝生母,莽不令入宮,宇謀近衛姬,事泄被殺,亦見《前漢演義》。
次子獲無故殺奴,亦由莽迫使自殺;三子安向來放蕩,為莽所嫉,因立四子臨為太子。且為臨招致師友各四人,一是故大司徒馬宮,令為師疑;一是故少府宗伯鳳,令為傅丞;一是博士袁聖,令為阿輔;一是故京兆尹王嘉,令為保拂,音弼。這便叫做四師。又用故尚書令唐林為胥附,博士李充為奔走,諫大夫趙襄為先後,中郎廉丹為禦侮,這便叫做四友。
胥附奔走先後禦侮語,見《詩經》。莽假古立官,故有是名。四師四友以外,還欲添設師友祭酒,因再派吏至楚,使持璽書印綬,征勝入都。
吏奉莽命,到了楚地,料知勝不願就征,預先邀同郡守縣吏,及三老諸生,約千餘人,齊集勝門,強為勸駕。勝自稱病篤,奄臥床上,首向東方,朝服拖紳,方邀朝使入室,朝使入付璽書,並給印綬,勝當然辭謝,經朝使先勸後迫,定要勝應召入朝,勝喟然嘆道:「勝素愚昧,更兼老病侵尋,朝不保暮,若迫令起行,必死途中,轉負新朝養老盛意,如何是好?」朝使聽了,倒也不敢硬逼,退居郡舍,每閲五日,必與郡守一問起居,且向勝子及勝徒高暉,屢言朝廷厚意,將加侯封,就使病不能行,亦當出居傳舍,示有行意,此事關係子孫,不可錯過等語。暉等頗為所動,入內白勝,勝作色道:「我受漢家厚恩,愧無以報,今年已老邁,旦暮入地,難道尚好出事二姓麼?」說罷,即命二子預備後事,自己絶粒不食,餓至十有四日,氣絶而亡,年終七十九歲。朝使聞得死耗,尚疑勝有詐謀,親與郡守往弔,審視屍體,果已絶氣,方纔慨然辭去。
勝家當即開喪,門徒畢集,代為料理。忽有一老翁策杖前來,徑至靈帷前哭了一場,哭畢又嘆惜道:「熏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嗚呼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非吾徒也!」一面說,一面走,揚長自去。確是一奇。大眾莫名其妙,也不知他何姓何名,後來到處查問,有人識他是個彭城隱士,年約百歲,姓名不傳,但共號為彭城老父罷了。
朝使復報王莽,莽也為欷歔。未必真情。轉思唐林唐尊紀逡諸人,俱系一時名士,幸已羅置朝端。尚有齊人薛方著名已久,亦應遣使招徠。
乃更命安車駟馬,往迎薛方,方向來使拜謝道:「堯舜在上,且有巢由,今明主方著唐虞盛德,小臣願守箕潁高風,請善為我辭。」措詞甚妙。皮使人回覆朝命,備述方言,莽聽他稱頌自己,很覺愜意,遂不復再征。南郡太守郭欽,兗州刺史蔣翊,常因廉直得名,當王莽居攝時,已皆託病辭職,終身不起。
又有沛人陳咸,此非前漢時陳萬年子。曾為哀帝時尚書,莽殺何武鮑宣,見《前漢演義》。咸即驚嘆道:「易稱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我亦好從此去了。」當下謝職歸田。
莽篡漢後,召為掌寇大夫,仍稱病不就。咸有三子參、豐、欽,俱已出仕,由咸陸續召歸,杜門不出。平時尚用漢家祖臘,或說他未合時宜,咸勃然道:「我先人怎知王氏臘呢?」遂家居以終。此外還有齊人慄融,北海人禽慶蘇章,山陽人曹竟,並以儒生為吏,因莽辭官。
這都是潔身自好的志士,可法可傳,比諸莽大夫揚雄,原是清濁不同呢!歷舉志士,維持風節。惟孝元皇后死後諫文,還是莽大夫揚雄所作,語雖寥寥,尚將他列入漢家,不把那新室文母四字,提敘出來。曾記得誄語有云:
太陰之精,沙麓之靈,作合于漢,配元生成,著其協于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