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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復道:「難道如石勒不成?」洪正任石氏,恐因生妄言招災,急起掩生口,且召健與語道:「此兒狂悖,將來必破人家,應早除滅為是」。健雖然應諾,究竟情關父子,不忍下手,因轉與弟雄熟商。雄勸阻道:「待兒長成,自當改過,何必無故加誅。」說著,又向洪前替生緩頰,生得不死。
既而年已成丁,力舉千鈞,雄悍好殺,能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絶一時。至桓溫入關,與太子慕等相偕出拒,生單騎前驅,一遇溫軍,便恃勇突入。溫將應誕,上前攔阻,才經交手,便被生大喝一聲,劈落馬下。他將劉泓,又挺槍接戰,才經數合,復被殺死。
溫軍前隊大亂,由生執刀旋舞,出入自如,再加太子萇等,隨生殺入,几乎把晉軍前隊,梟斬略盡。善戰者頗多暴虐,敘此事以明苻生之發跡,為後文伏案。
忽聽得晉軍陣後,發出一聲鼓號,聲尚未絶,那箭桿似飛蝗一般,攢射過來。生用刀撥箭,毫不慌忙,偏背後有人狂叫,音帶悲酸,急忙迴首顧視,已見一人落馬,那時不能不救,下馬扶起,並非別人,乃是行軍統帥太子萇。萇身中兩矢,因此墜下,氣息僅屬,生只好掖他上馬,保護回營。不防晉軍紛紛殺來,勢似暴風疾雨,不可遮攔,秦兵頓時披靡。
苻生雖勇,只好保住太子萇,奔回要緊,不能再逞威風,眼見得全軍潰散,一敗塗地。看官閲此,應益知晉帥桓溫,確是有些能耐呢。溫弟桓沖,進軍白鹿原,再與秦丞相雄交鋒,又得勝仗。溫亦轉戰直前,進至灞上。
秦太子萇等退屯城南,秦主健領老弱兵六千,保守長安小城,盡發精兵三萬,使雷弱兒為大司馬,統率出城,會同萇軍,併力禦溫。溫撫諭居民,概令復業,禁兵侵犯。秦民多牽牛擔酒,迎犒軍前,男女多夾道聚觀,耆老相顧淚下道:「不圖今日復睹官軍。」於是三輔郡縣,亦多遣使請降。
三輔注見前。忽有一介儒生,從容前來,身上穿著一件褐衣,不衫不履,進謁桓溫。溫志在延攬人才,不拒貧士,當下傳入相見。他但對溫長揖,昂然就坐,捫虱而談,旁若無人。
頓使一軍皆驚,目為怪物。小子有詩詠道:
何來狂客謁軍門?絶肖當年辯士髠。
豈是讀書遵孟訓,巍巍勿視大人尊。
究竟來人為誰,待下回表明姓名。
王羲之之諫殷浩,與桓溫之劾殷浩,皆深中浩之過失,諫之者為愛浩起見,而其言固關痛切;劾之者為排浩起見,而其言亦非虛誣。浩不能從諫于先,安能免劾于後乎?浩一鄙夫,既忌姚襄而復用之,不敗何待?且與桓溫齮齕已久,而晚得溫書,即欣喜過望,以致神情顛倒,誤達空函,多疑寡斷,嗜利無恥,彼嘗咄咄書空,歎為怪事,吾謂如彼之行止,乃真可怪耳。桓溫出師伐秦,藍田一戰,力挫苻氏,關中父老,牛酒歡迎,不可謂非一時傑;但進鋭退速,外強中乾,能敗秦而不能滅秦,此貪功者之所以難成功也。
第五十六回逞刑戮苻生縱虐 盜淫威張祚殺身
卻說桓溫方進逼長安,屯兵灞上,驀來了一個狂士,被褐捫虱,暢談當世時務,不但溫軍驚異,就是溫亦怪詫起來。當下問他姓名,才知是北海人王猛。猛為苻秦智士,故特筆書名。猛字景略,幼時貧賤,嘗鬻畚為業,販至洛陽,有一人向猛購畚,願出重價,但自雲無錢,令猛隨同取值,猛乃隨往,不知不覺的行入深山,見一白髮父老,踞坐胡床,由買畚人引猛進見。
猛當即下拜,父老笑語道:「王公何故拜我哩?」說著,即命左右取償畚值,並送他白鏹十兩,即使買畚人送出山口。猛回顧竟無一人,只有峨峨的大山。走詢土人,乃是中州的嵩岳。當下懷資歸家,得購兵書,且閲且讀,深得秘奧。
嗣是往來鄴都,無人顧問。及入華陰山中,得異人為師,隱居學道,養晦待時。至是聞溫入關,方出山相見。溫既問明姓氏,料非庸流,乃復詢猛道:「我奉天子詔命,率鋭兵十萬西來,為百姓掃除殘賊,乃三秦豪傑,未見趨附,究是何因?」猛答道:「公不遠數千里,深入秦境,距長安不過咫尺,尚逗留灞上,未渡灞水,百姓未識公心,所以不至。」溫沈吟多時,復注目視猛道:「江東雖多名士,如卿卻甚少哩。」遂署猛為軍謀祭酒。
秦丞相苻雄等,收集敗卒,再來攻溫。溫與戰不利,傷亡至萬餘人。溫初入關中,因糧運艱難,意欲藉資秦麥,偏秦人窺透溫計,先期將麥刈去,堅壁清野,與溫相持。溫無糧可食,不得已下令旋師,招徙關中三千餘戶,一同南歸。
臨行時賜猛車馬,拜為高官督護,邀與同還。猛言須還山辭師,溫準猛返辭,與約會期。及屆期不至,溫乃率眾自行。原來猛還入山中,向師問及行止,師慨然道:「汝與桓溫豈可並世?不若留居此地,自得富貴,何必隨溫遠行呢。」猛乃不復見溫,但寄書報謝罷了。溫循途南返,為秦兵所追,喪失不資,就是司馬勛出子午谷,孤軍失援,也被秦兵掩擊,敗還漢中。溫馳出潼關,徑抵襄陽,由晉廷派使慰勞,毋庸瑣敘。惟溫嘗自命不凡,私擬司馬懿劉琨,有人說他形同王敦,大拂彼意。
及往返西南,得一巧作老婢,舊為劉琨妓女,與溫初見,便潸然淚下。溫驚問何因?老婢答道:「公甚似劉司空。」溫聞言甚喜,出外整理衣冠,又呼老婢細問,謂與劉司空究相似否?老婢徐徐答道:「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須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聲甚似,恨雌。」溫不禁色沮,自往寢處,褫冠解帶,昏睡了一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