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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持箋出殿,轉示索綝。綝留敞暫住,潛使子出城詣曜,向曜乞請道:「今城中糧食,尚足支持一年,急切未易攻下,若許綝為車騎將軍,封萬戶郡公,綝即當舉城請降。」曜不禁勸怒,叱責綝子道:「帝王行師,所向惟義,孤將兵已十五年,未嘗用詭計欺人,你前時何故紿允?必待他兵窮勢竭,然後進取。今索綝所言如此,明明是晉室罪臣,天下無論何國,不講忠義,亂臣賊子,人人得誅,果使兵食未盡,盡可勉力固守,否則糧竭兵微,亦宜早知天命,速即來降,何必欺我!」說著,即令左右將綝子推出,梟首徇眾,送還城中。
綝得了子首,當然悲哀,惟自己總還想保全性命,沒奈何遣發宗敞,使詣曜營乞降。
曜收了降箋,令敞返報。愍帝委實沒法,自乘羊車,銜璧輿櫬,馳出東門。群臣相隨號泣,攀車執愍帝手,哭聲震地。何益國事?愍帝亦悲不自勝。
御史中丞吉朗,掩面泣嘆道:「我智不能謀,勇不能死,難道就隨主出降,北面事虜麼?」說至此,即向愍帝前叩別,且啟愍帝道:「願陛下好自珍重,恕臣不能追隨陛下!臣今日死,尚不失為晉臣呢。」索綝其聽之!拜畢起身,用頭撞門,頭破腦裂,倒地而亡。愍帝到了此時,已無主宰,意欲不去,又不好不去,乃徑詣曜營。曜接見愍帝,居然行起古禮,焚櫬受璧,暫使宗敞奉帝還宮,收拾行裝,指日東行。
越宿,曜入長安城,檢點圖籍府庫,令兵士入迫愍帝及公卿等遷往曜營。又越一日,曜派將押同愍帝等人,送往平陽。愍帝登漢光極殿,漢主聰早已坐著,由愍帝稽首行禮。麹允伏地痛哭,觸動聰怒,命將允拘入獄中,允即自殺。
還是與吉朗同時殉國,較為清白。聰授愍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侯,贈麹允車騎將軍,旌揚忠節,獨責索綝不忠,處斬東市。斬得爽快。一面下令大赦,改元麟嘉,命中山王曜假黃鉞大都督,統領陝西軍事,進官太宰,改封秦王。
於是西晉兩都,一併覆滅,西晉遂亡。總計西晉自武帝稱尊,傳國三世,共歷四主,凡五十二年。小子有詩嘆道:
洛陽陷沒已堪哀,誰料西都又被摧?
懷愍相隨同受擄,徒稽史蹟話殘灰。
西晉雖亡,尚有征鎮諸王,能否興廢繼絶,且至下回再表。
以十三齡之弱女,獨能奮身而出,突圍求援,如此奇女子,求諸古今史乘中,得未曾有,本回力為摹寫,尤足使女界生色。吾慨夫近世女子,廁身學校,假平等自由四字為口頭禪,居然侈言愛國,要求參政,曾亦聞有荀灌之實心實力,得保君親否耶?他如梁緯妻辛氏,秉貞抱節,不肯苟全,誰謂中國婦女,素無學識?以視今日之略識之無,眼高於頂,自命為士女班頭,而反蕩檢逾閒,不顧道德,吾正不願有此奇邪之學識也。麹允索綝,奉愍帝而續晉祚,復降劉曜而亡晉室,出爾反爾,自相矛盾,而索綝尤為不忠。允之死已有愧魯充吉朗諸人,綝之被殺,並有愧麹允。
等是一死,而或則流芳,或反貽臭,奈之何不辨之早辨也?愍帝謂誤我事者,麹索二公,其言誠然。或謂愍帝用人不明,未嘗無咎,然愍帝年未及冠,又繼流離顛沛之餘,情有可原,跡更可憫,而索綝之罪,不容于死,試證以荀女梁妻,其相去為何如乎?
第三十回牧守聯盟奉箋勸進 君臣屈辱蒙難喪生
卻說長安陷沒,愍帝被擄,蕩蕩中原,又變了沒有正主的國家。霸上屯着的援兵,都已遁還,就是涼州差來了王該,也收回義勇,與黃門郎史淑同去。回應前回,一絲不漏。當愍帝出降前一日,淑曾親受詔命,賫着愍帝手書,加拜張寔為涼州牧,承製行事。
且詔中有雲「朕已命琅琊王睿,繼攝大位,願公協贊,共濟多難」雲。淑得先入王該營中,所以與該同往。行到姑臧,就是涼州治所,當下入見張寔,報明愍帝被擄情形。寔辭官不受,大哭三日。
又遣司馬韓璞等,率步騎萬人,東往擊漢,並貽南陽王保書。有云:「王室多難,不敢忘死,況朝廷傾覆,天子蒙塵,東向悲憤,死有餘責。今遣璞等討賊,願公即日會師,同建義舉,寔當唯命是從。」這書亦付璞帶去。
璞至陝西,為寇所阻,自思手下只有萬人,怎能敵得過數萬漢兵,不如見機引還,尚保萬全,乃麾兵徑歸。就是寄保一書,亦不得達。惟涼州一帶,幸由張氏鎮守,尚得無恙。先是關中有意謡云:「秦州中,血沒腕,惟有涼州倚柱觀。」及長安失陷,漢兵四掠,氐羌亦乘隙蠢動,騷擾隴右。雍秦兩州人民,十死八九,惟涼州得安,果如歌謡相符。弘農太守宋哲,自長安奔至建康,由琅琊王睿接見。哲從懷中取出愍帝詔書,南面宣讀。
睿下階跪伏,但聽哲讀詔道:
遭遇迍否,皇綱不振。朕以寡德,奉承洪緒,不能祈天永命,紹隆中興,至使凶胡敢率犬羊,逼迫京輦,朕今幽塞窮城,憂慮萬端,恐一旦奔潰,因令平東將軍宋哲,詣丞相府,具宣朕意,使攝萬幾,恢復舊都,修繕陵廟,以雪大恥而報深仇,是所至望!丞相其毋辭!
詔既讀畢,睿起身接受,留哲在府。哲複述及長安情狀,睿乃入易素服,出次舉哀,且移檄四方,擬即北征。西陽王羕,系前汝南王亮第三子,見前文。曾從睿渡江,睿承製拜為撫軍大將軍,至是邀同僚佐牧守,上箋勸進,睿不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