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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惱動了一位正士,竟從京口謁睿,願假一偏師,規復中原。這人為誰?乃是軍諮祭酒祖逖。江東如逖,寡二少雙,故從特筆。逖字士雅,世籍范陽,少年失怙,不修儀檢。
年十四五猶未知書,惟輕財好俠,慷慨有氣節。後乃博覽書史,淹貫古今,旋與劉琨俱為司州主簿,意氣相投,共被同寢。夜半聞鷄鳴聲,蹴琨使醒道:「此非惡聲,能喚醒世夢,披衣起舞。」有時與琨談及世事,亦互相策勵道:「若四海鼎沸,豪傑並起,我與足下,當相避中原呢。
“已而,累遷至太子舍人,復出調濟陰太守。會丁母憂,去官守喪。及中原大亂,乃挈親黨數百家,避居淮泗。衣服糧食,與眾共濟,眾皆悅服,推為行主。
琅琊王睿,頗有所聞,特徵為軍諮祭酒,使戍京口。逖常懷匡複,糾合驍健,謀為義舉。聞睿兩得詔書,仍未北伐,乃毅然入謁,向睿進言道:“國家喪亂,並非由上昏下叛,實由藩王爭權,自相殘殺,遂致戎狄乘隙,流毒中原。今遺黎既遭酷虐,人人思奮,欲掃強胡,大王若決發威命,使如逖等志士,作為統率,料想郡國豪傑,必望風歸向,百姓亦共慶來蘇,中原可復,國恥可雪,願大王毋失時機!」是英雄語。
睿見他義正詞嚴,倒也不好駁斥,乃使為奮威將軍,領豫州刺史,給千人糧,布三千匹,惟不發鎧仗,使逖自往招募。明明是不願動兵。逖也不申請,當即辭歸,便率部曲百餘家,乘舟渡江,駛至中流,擊楫宣誓道:「祖逖若不能澄清中原,便想渡還,有如大江。」語至此,神采煥發,非常激昂,眾皆感嘆。
及抵江陰,冶鐵鑄械,募得二千餘人,然後北進。并州都督劉琨,聞逖起兵渡江,慨然語人道:「嘗恐祖生先我着鞭,今祖鞭已進着了。」看官聽說!這時候的劉琨,已由愍帝拜為大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琨志在同仇,但苦力弱,當時曾奉一謝表,說得感慨淋漓,略云:
陛下略臣大愆,錄臣小善,猥蒙天恩,光授殊寵,顯以蟬冕之榮,崇以上符之位,伏省詔書,五情飛越。臣聞晉文以郤縠為元帥而定霸功,漢高以韓信為大將而成王業,咸有敦詩說禮之德,戎昭果毅之威,故能振豐功于荊南,拓洪基于河北。況臣凡陋,擬蹤前哲,俯懼折鼎,慮在復餗。昔曹沫三敗而收功于柯盟,馮異垂翅而奮翼于澠池,皆能因敗為成,以功補過。
陛下宥過之恩已隆,而臣自新之善不立,臣雖不逮豫聞前訓,恭謹之節,臣猶庶幾。所以冒承寵命者,實欲沒身報國,以死自效。臣聞夷險流行,古今代有,靈厭皇德,曾未悔禍。蟻狄縱毒于神州,夷裔肆虐于上國,七廟闕禋祀之饗,百官喪彞倫之序,梓宮淪辱,山陵未兆,率土永慕,思同考妣。
陛下龍姿日茂,睿質彌光,升區宇于既頽,崇社稷于已替。四海之內,肇有上下,九服之萌,復睹典制。但尚蒙塵于外,越在秦郊,烝嘗之敬在心,桑梓之思未克。臣備位歷年,才質駑下,權假位號,未報涓埃。
得奉先朝之班,苟存偏師之職,赦其三敗之愆,收其一功之用,使獲騁志虜場,快意大逆,雖身膏野草,無恨黃墟。陛下偏恩過隆,曲蒙抽擢,遂授上將,位兼常伯,征討之務,得從便宜,拜命驚惶,五情戰悸,深懼隕越,以為朝羞。昔申胥不殉柏舉,而成復楚之勛,伍員不從城父,而濟入郢之績,臣雖頑鈍,無覬古人,其于披堅執鋭,致身寇仇,當惟力是視,有死無二。受恩圖報,謹拜表陳聞!
琨上表後,適值漢石勒從子石虎,為勒所遣,率眾攻鄴。虎長七尺五寸,勇悍好殺,善戰無前。勒嘗因他生性凶殘,意欲殺虎,還是勒母王氏,從旁戒勒道:「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且容忍為是。」真是養虎貽患。
勒乃罷議,屢使虎領兵為寇。鄴中守將劉演,系劉琨兄子,據守三台,見前回。被虎攻入。演奔廩邱,琨乃令演為兗州刺史,暫借廩邱為汛地。
同時有三個兗州刺史,一為司空荀藩所遣,叫作李述,一為琅琊王睿所遣,叫作郗鑒,第三個便是劉演。琨因寇氛日亟,覆議出師,即約同代公猗盧,會敘陘北,共謀擊漢。猗盧乃遣拓跋普根,進屯北屈。琨亦進據藍谷,使監軍韓據,領兵攻西平。
漢主聰使劉粲等拒琨,劉易等拒普根,蘭陽等助守西平。琨見漢兵有備,又復退還。漢兵仍未撤回,為戰守計。劉聰更命中山王曜,西攻長安。
曜遣降將趙染為先鋒,驅兵大進。愍帝忙遣麹允為冠軍將軍,出次黃白城,堵禦漢兵。允與染交戰數次,均皆失利,再加曜軍從後繼進,關東大震。愍帝又授索綝為征東大將軍,引兵助允。
染聞索綝復至軍前,即向曜獻策道:「麹允索綝,先後繼至,長安必定空虛,若往掩襲,一鼓可下了。」曜亦以為奇計,立撥精兵五千,歸染統帶,使襲長安。染從間道繞出,直趨長安城下。長安果然無備,更兼染兵銜枚夜進,尤不及防。
三更已過,愍帝在秦宮酣寢,忽有衛士入報,說是漢兵已入外城,嚇得愍帝夢中驚醒,慌忙披衣起床,走奔射雁樓。幸喜內城各門,還是緊閉,城上有衛卒保守,未曾失手,因此染不能攻入,只在龍首山麓,縱火大噪,焚掠諸營。待至天明,染始退屯逍遙園,晉將麹鑒,自阿城引兵入援,殺退趙染,乘勝追擊,馳至靈武。剛值劉曜統兵前來,染得了援軍,自然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