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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黨封雲正留擾徐州,冰乃北竄就雲,雲部下張統,料二人不能成事,殺冰及雲,獻首軍前,揚徐二州乃平。圯與賀循,散眾還家,不求封賞,惟陳敏得為廣陵相,敏自是恃勇生驕,漸漸的發生出異志來了。比諸周圯賀循,相去何如。是時,洛陽都中,已閙得一塌糊塗,不可收拾,庸愚無識的晉惠帝,任人播弄,忽東忽西,幾至身家不保,顛危得很,說來不但可恨,也覺可憐。
河間王顒,不服朝命,日夕思逞,再加長史李含,從旁挑撥,越覺跋扈不臣。應第十四回。還有成都王穎,恃功驕弛,差不多與顒相似。長沙王,在都專政,雖事事就穎函商,穎尚未饜所欲,因此與顒交通,共圖除。
適皇甫商復為參軍,商兄重出任秦州刺史,李含懷有宿忿,聞商兄弟俱得邀寵,不得不設計驅除,亦回應十四回。乃向顒進言道:「商為所任重,重又出刺秦州,二人為爪牙,必為我患,今可表遷重為內職,誘令還過長安,順便拘戮,也得除卻一患了。」顒如言上表,晉廷亦準如所議。偏重已猜透含計,露檄上聞,竟發隴上兵討含。
因兵患方紓,決意和解,既征含為河南尹,又敕重罷兵息爭。含喜得美缺,即日就征,重卻不肯奉詔。顒遣金城太守游楷,隴西太守韓稚等,合兵攻重,復密遣人授意李含,使與侍中馮蓀,中書令卞粹,共謀殺。偏又被皇甫商料着,向報聞,即捕殺李含,害人適以自害,何苦為此鬼蜮。
便將馮蓀卞粹,也即收戮。含黨驃騎從事諸葛玫等,恐遭連坐,都逃赴長安,往報河間王顒。顒不聞猶可,既已聞知,哪得不怒氣直衝?便飛使鄴城,約穎會師討。穎即欲如約,左司馬盧志入諫道:「公前有大功,乃委權謝寵,甘心就藩,所以物望同歸,交口稱美。
今因輔政非人,欲加整頓,何必帶兵入闕,但教文服入朝,從容論治,自足服人。志料長沙王必未敢反抗呢。」穎本來深信盧志,及驕心一起,前後判若兩人,所以良言進規,拒絶勿納。又有參軍邵續,亦謂兄弟如左右手,不應自去一臂,穎亦不從,遂許從顒約,與顒聯名上表。
劾「論功不平,且與右仆射羊玄之,左將軍皇甫商,共擅朝政,殺戮忠良,請誅玄之皇甫商,遣還鎮」云云。不意朝廷下詔,親出征顒,特命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於是顒令張方為都督,統率精兵七萬,自函谷東趨洛陽,穎亦出屯朝歌,令平原內史陸機,為前將軍都督,統率北中郎將王粹,冠軍將軍牽秀,中護軍石超等,領兵二十萬,南向洛陽。
惠帝出都至十三里橋,由下令,遣皇甫商督兵萬人,往拒張方。商至宜陽,被方掩擊一陣,竟至敗還。惠帝返駐芒山,轉往緱氏,羊玄之憂懼成疾,數日告終。還是死得便宜。
成都王穎進屯河南,使石超進逼緱氏,惠帝又走歸洛陽。陸機等直薄都下,陳兵東陽門,擊退機軍。穎復遣將軍馬咸,為機臂助,機本文士,未嫻軍旅,且驟握重任,不能服人,王粹等多有異言,遂致全軍生貳。為穎逼君,亦未安。
機名為讀書,奈何不明此義。奉惠帝禦建春門,麾兵再戰。司馬王瑚,率數千騎為前驅,馬上各系大戟,衝突機軍。機軍前隊,由馬咸督領,驟為王瑚所乘,頓時潰亂,咸馬撲被擒,當即梟斬。
牽秀石超,率部曲先遁,王粹亦去,機軍大敗,各赴七里澗逃生,多半溺死,澗水為之不流。偏將賈崇等十六人,悉遭陷沒。尚有小督孟超,同時敗死。孟超兄叫做孟玖,系是成都王寵奴,嘗乞簡乃父為邯鄲令,為機所阻,遂與機有隙。
超雖隨機出行,不受節制,自領萬人為一隊,到處大掠。機收逮超麾下將弁,超立率騎士百餘名,入機帳中,竟把部將奪去,且悍然語機道:「看你蠻奴能作督否?」機司馬孫拯,勸機殺超,機不能決。便是沒有將才。超且出語大眾道:「陸機將反。」又寄書與玖,誣機陰持兩端。玖早欲進讒,會聞弟又敗沒,便訴諸穎前道:「機已私通長沙王,不可不除。」牽秀素來媚玖,又恐敗還見責,便將失敗情由,統委諸陸機身上,證成機罪。穎當即大怒,使秀率兵收機,參軍王彰諫道:「今日戰事,強弱異勢,愚人猶知必勝,今乃反是,實因機為吳人,北土舊將,不肯服從,所以有此挫失呢。
還乞殿下赦機!」穎不肯聽,促秀使去。機聞秀至,釋戎服,著白袷,與秀相見,並作箋辭穎,隨即長嘆道:「華亭鶴唳,可再聞否?」誰叫你不聽忠告。秀竟殺機。又收機弟清河內史雲,平東祭酒耽及司馬孫拯,一併下獄。
記室江統蔡克等,先後營救,統被孟玖阻住,且催令速殺雲耽,夷及三族。獄吏拷掠孫拯,甚至兩髁露骨,仍言機冤。吏知拯義烈,乃語拯道:「二陸沈冤,人已盡知,君奈何不自愛身呢?」拯仰天嘆道:「陸君兄弟,為當世奇才,我既蒙知遇,不能相救,難道還好忍心相誣麼?」拯有門人費慈宰意,詣獄省拯。拯與語道:「我不負二陸,死亦甘心,汝等何必來此?」二人答道:「先生不負二陸,我等怎敢負先生?」遂為拯上書,謂拯無罪。
孟玖已令獄吏詐為拯供,亦夷三族,並將費慈宰意二人,一律處斬。小子有詩嘆道:
才高班馬露英華,一跌喪身並復家。
何若當年先引去,好隨雲鶴隱天涯。
究竟戰事如何結局,待至下回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