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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賈充尚在,得此消息,使人語賈妃道:「衛瓘老奴,幾破汝家。」妃因此恨瓘,嘗思設計報復,只因武帝知瓘忠誠,寵遇日隆,一時無可下手,不得不容忍過去。及瓘為司空,遇有軍國大事,武帝輒令會商,瓘亦有所獻替,補益頗多。會日蝕過半,瓘與太尉汝南王亮,司徒魏舒,聯名上表,固請避位,有詔不許,至太康五年正月,龍現武庫井中,武帝親自往觀,頗有喜色。
百官將提議慶賀,瓘獨無言。邊有一人閃出道:「昔龍降夏庭,終為周禍,尋案舊典,並無賀龍故例,怎得創行?」瓘聞言急視,乃是尚書左仆射劉毅,是由司隷校尉新升,便隨口接下道:「劉仆射所言甚當,何必賀龍。」百官才打消賀議。武帝亦命駕馳歸。
先是魏尚書陳群,因吏部不能相士,特命郡國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令取本地人士,甄別才德,列為九品,吏部得援格補授。相沿日久,奸弊叢生,往往中正非人,徇私去取。劉毅不忍緘默,因力請更張,期清宿敝,奏疏有云:
臣聞立政者以官才為本,官才有三難,而國家興替之所由也。人物難知,一也;愛憎難防,二也;情偽難明,三也。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愛憎決於心,情偽由於己,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訐之忌,用心百態,求者萬端,廉讓之風滅,苟且之俗成,竊為聖朝恥之。臣嘗謂中正之設,未獲一益,反得八損,高下逐強弱,是非隨興衰,一人之身,旬日異狀,或以貨賂自通,或以親私登進,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慢主罔時,實為亂源,所損一也;重其任而輕其人,所立品格,徒憑一人之意見,未經眾望之所歸,卒使駁違之論,橫于州裡,嫌仇之隙,結于大臣,所損二也;推立格之意,以為才德有優劣,倫輩有首尾,序列高下,若貫魚之成次,秩然不亂,乃法立而弊生,名是而實非,公以為格,坐成其私,徒使上欺明主,下亂人倫,優劣易地,首尾倒錯,所損三也;國家賞罰,自王公以至庶人,無不如法,今置中正,委以重柄,無賞罰之防,遂至清平者寡,怨訟者眾,聽之則告訐無已,禁絶則侵枉無極,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聞,所損四也;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地,或取給殊方,面猶不識,遑問才力,而中正無論知否,但采譽于台府,納毀于流言,任己則有不識之蔽,聽受則有彼此之偏,所損五也;職有大小,事有劇易,稽功敘績,庶足鼓舞人才,今則反是,當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無績者,轉得高敘,抑功實而隆虛名,長浮華而廢考績,所損六也;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則成,失其能則敗,今不狀才能之所宜,而徒第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即使鑒衡得實,猶慮品狀相仿,況意為取捨,黑白混淆,所損七也;前時銓次九品,朝廷猶詔令善惡必書,以為褒貶,故當時猶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惡,所上不列其善,廢褒貶之義,任愛憎之斷,清濁同流,懲勸不明,天下人焉得不隳行而騖名,所損八也。
由此論之,職名中正,實為奸府,事名九品,實有八損。古今之失,無逾于此。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製,則銓政清而人才出矣。事關重要,懇切上聞!
這疏上後,武帝雖嘗優容,仍然不見施行。司空衛瓘,更與太尉汝南王亮等,申請盡除中正,規復鄉舉裡選的古制。鄉舉裡選,可行于上古,不可行于後世。試看今日選舉,便可知曉。
武帝但務因循,終不能改。未幾劉毅疾歿,魏舒又以老疾辭官,旋亦謝世。朝議徵令鎮南大將軍杜預,還都輔政。預已六十三歲,自荊州奉詔啟行,行次鄧縣,一病不起,告終驛館。
自武帝罷撤兵備,吏惰民嬉。獨預鎮襄陽,常言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所以文武並重,內立泮宮,外嚴堡寨,又引鑿滍淯諸水以溉原田,疏通揚夏諸水以達漕運,公私同利,兵民永賴,時人稱為杜父,又號為杜武庫。平居無事,輒流覽經籍,自撰《春秋經傳集解》,又參考眾家譜弟,著成釋例,再作盟會圖春秋長歷。再四斟酌,至老乃竣。
當時侍中王濟善相馬,和嶠善聚財,預謂濟有馬癖,嶠有錢癖,唯自己有《左傳》癖,迄今杜氏《集解》,流傳不替。預歿後歸葬京兆,追贈開府,得謚為成。天不憗遺,老成彫謝,只剩了一個衛司空,孤立無援,內為賈妃所忌,外為楊氏所嫌,免不得表裡相傾,不安於位。衛宣曾尚帝女,見上文。
復好作狹邪游,伉儷間不甚和協。楊駿等乘間設謀,謂宣若離婚,瓘必遜位,因囑黃門侍郎等劾瓘父子,諷武帝奪宣公主。瓘當然慚懼,告老乞休。武帝準如所請,聽令原爵休致,並命繁昌公主入宮居住,示與衛氏絶婚。
有司又奏宣所為不法,應付廷尉治罪,武帝總算不問。後來知宣被誣,擬令公主仍歸衛家,哪知緣分已斷,不能再續,宣已病瘵亡身,徒使那金枝玉葉,坐守空幃,豈不可嘆!
楊駿既排去衛瓘,復忌及汝南王亮,多方媒孽,不由武帝不從,竟命亮為大司馬,出督豫州諸軍事,使鎮許昌。又徙封皇子南陽王柬為秦王,使出督關中,始平王瑋為楚王,使出督荊州,濮陽王允為淮南王,使出督揚江二州軍事。柬瑋允三王,已見前文。更立諸子為長沙王,穎為成都王,穎與瑋,並列八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