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頁
只有一樁,不能不替他下一個註腳,原來李純的三省巡閲,本是自己向中央要索而得,後因江西督軍陳光遠,有「寧隷鄂省,不附李純」的宣言,皖省張文生也有反抗李純的表示,因此遲遲疑疑,未敢就職;而且也是李純滿口厭世的主要原因。現在李純既死,論資格物望,和軍隊實力,除了齊幫辦,無第二人。燮元當李純初死之時,就對眾宣稱:「李大帥委他暫攝巡督兩篆,並有電懇中央予以實授」的說話,但這是他一時的野心,想由師長幫辦的銜頭,一躍而為督軍兼巡閲,真可謂志大言誇,而不顧利害的蠢主意。貪多嚼勿爛。
豈知李純死耗發表之後,燮元雖持李純遺言為陞官的利器,而外面空氣卻十分緊張。不但把李純遺囑置之不理,並且還想趁此機會,要求廢督,東也開會,西也集議,紛紛攘攘的,電請中央,大有不達目的不休之勢。只這半天工夫,就接得許多不好的消息。齊燮元志在進取,已非朝夕,自然處處周備,着着設防。
各方面消息,都是非常靈速,一邊稍有風聲,他這裡也早得了報告。這時外面情形,尤其在他特別注意之中,更加多派偵探,四處八方的秘密探訪,所以一到午前,就得了許多報告。燮元這才曉得出位之思,過分之望,是靠不住的。全國野心家聽者!這才趕緊設法,先把遺囑中代理巡閲一事,一筆勾銷,卻專從督軍入手,待到根深蒂固,腳步站穩,然後再作進一步的計劃。
這是他心中的盤算,至于對外一方面,自己先實行代握軍篆,併為見好鄰封起見,趕緊把新安武軍的軍餉,儘先借撥;同時怕同事中尚有不服,趁着李純治喪機會,施出全副拉攏手腕,和他們聯絡得如兄如弟,莫逆異常。
這時江蘇共有七鎮守使,論資格,也有比燮元更老的,但燮元新和直派聯絡,得了幫辦位置,又加了上將銜,老實說一句,分明就是一個副督軍,正死副繼,自是正理。而且近水樓台,措置早妥,別人未必弄得過他。加以中央接到電報,已準李純遺言,覆電令燮元代理督軍,有此許多原因,同時燮元又卑詞甘言,轉相俯就,大家也就沒有法子,只好忍着一口氣,尊他一聲齊督軍罷了。燮元得此機會,中心欣悅,不言可知,所不安者,只怕自己毛羽未豐,中央不肯實授。
卻不知中央對於此事,亦正煞費躊躇,當時為安靖地方,維持秩序起見,雖已電令燮元代理督軍,同時蘇人爭請廢督,甚囂塵上,這等人民意思,原不在政府心目之中,所最難的,倒是一般有蘇督希望的人,好似群犬爭骨,哄然而起。十年來省政易人,未有不生騷擾者,中央威信失墮,此亦一大原因。有主張靳總理雲鵬南下督蘇,仍兼三省巡閲,而以周士模組閣,無奈老靳本人,並不十分願意,此時全國軍政大權,非曹即張,總統不過伴食而已,還是雲鵬因和雙方有親戚關係,曹、張都還給一點面子,他說要做,別人果然不能侵奪,他如不願,別人自更不能勉強。於是舍而求次,則有王士珍、王占元、吳佩孚、陳光遠等,論資格以王士珍為最老,論實力以吳佩孚為最盛。
占元、光遠,各有地盤,亦非志在必得。王士珍老成穩健,不肯再居爐火,做人傀儡,所以數人之中,仍以吳佩孚一人,最為有望。可巧吳佩孚,此時正因奉張氣焰日盛,心不能平,且自皖直開戰,直方竭全力以相撲,奉軍不過調遣偏師,遙為聲援,而所得軍實,反比直方為多,尤其使他憤恨,這還關於公事方面。最令佩孚難堪的,因前在保定會議,佩孚自恃資格才力,足以代表曹錕,侃侃爭論,旁若無人,張作霖几乎為他窘住,因仿着《三國演義》袁術叱關羽的樣兒,說他:「人微言輕,不配多講。」佩孚心高氣傲,哪裡耐得這等惡氣?終因自己的主帥曹三爺,正在竭意和他交歡時候,不得不作投鼠忌器之想,暫把一口惡氣,硬硬的嚥了下去。但是這等怨毒,深印心胸,再也無法消滅。民國以來,許多戰事,總因權利意氣而起。所以直皖戰後,他就着着佈置,作直奉戰爭的預備。
此番蘇督缺出,明知齊燮元蓄志圖謀,決不肯拱手讓人,好在他十分知趣,自代理督軍令下,即暗中派人,刻意交歡曹、吳。佩孚一想,彼既降心相從,也落得收他作個東南膀臂,因此索性做個好人,反替燮元竭力保薦。於是齊燮元蘇督一席,才算完全到手,而蘇省地域,也從此正式隷入直派。後來北方多少風雲,每與蘇、浙戰事相間而生,互有關係,實也濫觴于此呢。
如今將陸軍部呈復總統,對於李純的撫卹辦法,錄在下面:
為英威上將軍在任身故,遵令議恤事。本年十月十五日,奉大總統令開上將軍蘇皖贛巡閲使兼江蘇督軍勛一位陸軍上將李純,奠定東南,勛勤夙著,比年邦家多難,該巡閲使坐鎮江表,才略昭宣,群流翕洽,而于和平統一之大計,尤能多方贊導,悉力籌維。干國匡時,聲施益懋。前以感疾日劇,屢電請假調理,只以時事艱難,東南大局,賴其主持,諭令在署醫治,力疾視事,方冀調攝就痊,長資倚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