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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霖乃再詣保定,勸曹、吳略示通融。吳佩孚勃然道:「不解散安福部,不撤換王揖唐,事尚可以通融,惟不罷免小徐,誓不承認。」曹錕亦說道:「老段聲名,統被小徐敗壞,難道尚不自知麼?」作霖見兩人言論,與段氏大相反對,遂續述段氏前語,不憚一戰。佩孚更朗聲道:「段氏既雲兵戎相見,想無非靠着東鄰的奧援,恫嚇同胞,我輩乃堂堂中國男兒,願率土著虎賁三千人,鵠候疆場,若稍涉慌張,便不成為直派健兒了。」兩派相爭,純是意氣用事。作霖長嘆道:「我原是多此一行。」曹錕便即插口道:「公以為誰曲誰直?」作霖道:「我亦知曲在老段,但我為總統所迫,不得已冒暑馳驅,現雙方同主極端,無法調和,我只好覆命中央,指日出關了。」曹錕又道:「事若決裂,還須請公幫忙。」作霖點首道:「決裂就在目前,願公等儘力指麾,待得一勝,那時再需我老張說和,也未可知,我就此告辭了。」隱伏下文。曹錕復把臂輓留,作霖不肯,且笑語道:「我已做了嫌疑犯,還要留我做甚?彼此相印在心,不宜多露形跡呢。」說畢,匆匆告辭,返京覆命。
徐總統具悉情形,復與作霖密商多時,方纔定計。越兩日,即由京城新聞紙上,載出徐樹錚六大罪狀,略述如下:
一禍國殃民。
二賣國媚外。
三把持政柄。
四破壞統一。
五以下殺上。
六以奴欺主。
文末署名,為首的系是曹錕,第二人就是張作霖,殿軍乃是江蘇督軍李純。又越日,由徐總統發出三道命令,臚列下方:
一特任徐樹錚為遠威將軍。
二徐樹錚現經任為遠威將軍,應即開去籌邊使,留京供職。西北籌邊使,著李垣暫行護理。
三西北邊防總司令一缺,着即裁撤,其所轄軍隊,由陸軍部接收辦理。
看官聽說,當時徐樹錚久住庫倫,對著南北用兵,本常注意,既聞湘省失守,正擬密調西北軍,分道援湘,但究因相隔太遠,鞭長莫及,且恐直軍中梗,急切不能通過,未免躊躇,忽又得遼東電報,乃是張作霖應召入都,願作調人,他亦預料一着,只防直、奉兩派相連,壓迫皖系,於是不待中央命令,星夜南回,馳入都門,運動雨帥,願以巨金為壽。並云:「事平以後,定當擁張為副總統。」作霖前次為小徐所紿,怎肯再為所欺?因此拒絶不答。樹錚見運動無效,復慫恿東鄰,阻止奉軍入關,一面唆使東三省鬍匪,擾亂治安,襲擊作霖根據地。
種種秘計,卻是厲害。不料事機未密,所遣密使,竟被奉軍查獲,報知作霖。作霖當然大憤,即電告曹錕、李純,聯名痛斥小徐。曹錕正乞奉張為助,巴不得有此一舉。
李純亦素恨段派,與曹錕不謀而合,同日覆電,並表同情。作霖便發表聲討小徐的電文,並向總統府獻議,請罷免徐樹錚,撤銷西北邊防軍。徐總統尚欲保全皖系面子,但調小徐為遠威將軍,並聞小徐已經來京,仍有留京供職的明文。惟將小徐的兵權,一律撤盡。
敘入此段,為下文作一註腳。小徐不禁着忙,急赴團河見段合肥,涕泣陳詞道:「樹錚承督辦謬愛,借款練兵,效力戎行,今總統誤信二三奸人,免樹錚職,是明明欲將我皖系排去,排去皖系,就是排去督辦,樹錚一身不足惜,恐督辦亦將不免了。」膚受之愬。
段祺瑞被他一激,禁不住怒氣上沖,投袂起座道:「我與東海交好,差不多有數十年,彼時改選總統,我願與河間同時下野,好好把元首位置,讓與了他,哪知他年老昏瞶,竟出此非法舉動,彼既不念舊情,老夫何必多顧,就同他算帳便了。」說至此,即出門上車,一口氣驅入京都,徑至總統府中,見了老徐,說了幾句冷嘲熱諷的話兒,面目上含着怒容,更覺令人可怖。徐總統從容答道:「老大哥何必這般憤怒?又錚籌邊使,本與籌邊督辦,一事兩歧,犯那重床疊屋的嫌疑,今將又錚調任,無非掩人耳目,暫塞眾謗,一俟物議少平,便當另予位置,目前暫令屈居將軍府,閒散一二月,想亦無妨。」老段聞言,怒仍未解,且反唇相譏道:「曹錕、吳佩孚,擁兵自恣,何勿罷免?乃必罷徐樹錚。」徐總統復道:「曹吳兩人,克複長沙,鎮守湘南,全國輿論,一致推崇,若將他無故罷免,必致輿情反對,說我賞罰不明。況有功加罰,將來如何用人?難道曹、吳等果肯忍受,不致反動麼?」老段見話不投機,悻悻起座道:「總統必欲寵任曹、吳,儘管寵任,休要後悔!」說著,拂袖自去。好似鄉曲武人,但事搶白,不顧體裁。老徐送了幾步,見老段全不回頭,只好嘆息而返。
段祺瑞既出總統府,復回至團河,與小徐商決發兵,即由小徐帶了衛隊,入逼公府,迫令罷斥曹、吳,一面調動邊防軍第一第三第九各師,用段芝貴為總司令,向保定進發,與曹、吳一決雌雄。京、保一帶,戰雲驟起。張作霖聞報,匆匆回奉,也去調兵入關,援應曹、吳。可憐京城內外的百姓,紛紛遷避,一夕數驚,這豈不足殃及池魚,無辜遭害麼?徒喚奈何。
京中方擾攘不安,東南亦幾生戰事,險些兒亦飽受虛驚,說將起來,也是與直、皖兩派互生關係。江蘇督軍李純,原是直派,署浙江督軍盧永祥,乃是皖派,永祥本為淞滬護軍使,自調署浙督後,仍唸唸不忘淞滬,但淞滬系江蘇轄境,李純欲收為己有,獨永祥謂舊有護軍使一職,不歸江蘇節制,應仍划出區域,由自己兼管。這問題互相牴觸,爭論不休。仍然是直皖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