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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未吮咂時,先用清水麻油嗽口,除去口中熱毒,方可吮含,徐徐舐去毒液,或可稍奏微效。」老袁點首無語。待陳醫退出,即召眾妾入室,令之如法施行。眾妾都有難色,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不發一言。
有愛情者,其如此乎?令人一嘆。老袁不禁懊惱起來,便道:「你等太沒良心,難道坐視我死麼?」眾妾仍然無語。此時洪、周兩姨,何亦反舌無聲?老袁顧着眾妾,較量一番,又開口道:「還是汪姨、香兒、翠媛三人罷。」何不叫洪、周兩姨充役。
三妾聽到此語,都怏怏不悅,奈又不好推辭,只得勉強應命。每遇老袁溲溺,由三妾輪流吮咂。其味何如?舌舐稍重,老袁即痛徹肺腑,呻吟不已。有時痛到極處,且亂撻三妾,三妾無從呼冤,只把那陳醫士的姓名,背地呼罵,稍稍泄忿。
過了半月,老袁的尿毒症,果然少瘥,三妾私相慶幸,得免汙役。五月二十三日,輪着翠媛值差,自晝至夜,不勞吮咂。老袁因她逐日辛苦,加意溫存,傍晚即在翠媛室中,閒談一切,且就與翠媛共桌晚餐。
方兩人對酌時,由安女官長送入電報一則,呈與老袁。老袁不瞧猶可,瞧了一遍,不覺怒發如雷,提起手中杯盞,向女官長擲了過去。安女士把頭一偏,那杯子豁喇一聲,跌得粉碎。翠媛莫明其妙,急忙起座,至老袁座側,來閲電文。
哪知老袁復隨攜一碗,向翠媛擲來。翠媛趕緊躲閃,已是不及,左額角間,被碗擦過,頓時皮破血流,痛不可耐。安女士時已溜出,傳呼婢媼,趨入數人,一見翠媛受傷,忙取了創傷藥,替她敷上,且乘便就翠媛腰間,扯出白方巾,代為包裹。扎束方就,被老袁瞧著,尚怒向婢仆道:「我尚未死,你等便用了白布,與她纏首,莫非要呪我死麼?」語已,竟起身四覓,得了一個門閂,左敲右擊,把婢仆打得落花流水,方釋手出室。
可憐婢仆等無端受撲,多半頭青膚腫,怨苦連聲。惟轉念老袁平日,待遇下人,尚屬寬仁,此次忽爾反常,好似瘋狂一般,又不由的猜疑起來。反常則死,此即袁氏死征。於是出室探查,偵得老袁高坐內廳,面含慍色,究不知為著何事?待過了一小時,忽來了一個命婦,約有三四十歲,踉蹌入廳,跪謁老袁,大家從外遙望,見這命婦非別,乃是于夫人的義女,四川將軍陳宦字二庵的正室。
迭布疑團,令人莫測。原來陳宦生平,與正妻不甚和協,所以就職入川,只令二三姬妾隨行,把正妻撇在京中。惟陳妻素性篤實,夙承于夫人寵愛,視同己女,因此時常入宮,聊慰岑寂,或至數日始返。宮中眷屬,竟呼她為大小姐,各無閒言。
此次老袁傳召,自然奉命前來,一入內廳,仰見義父尊容,已覺可怕,不禁跪下磕頭。老袁憤憤道:「你知二庵近事否?」上文特書陳宦表字,便為此語埋根。陳妻答稱未知。老袁厲聲道:「他已與西南各省的亂黨,同一謀逆了。」你叛民國,莫怪人家叛你。陳妻驚訝失措,支吾答道:「他……他受恩深重,當不至有此事,想系傳聞錯誤的緣故。」老袁不待詞畢,便從袖中取出一紙,擲向地上,並呵叱道:「你尚為乃夫辯護麼?他有電文在此,你去一瞧!」陳妻拾起電文,兩手微顫,緊緊捧閲,但見上面寫着:
北京國務院統率辦事處鑒:宦以庸愚,治軍巴蜀,痛念今日國事,非內部速弭爭端,則外人必坐收漁人之利,亡國痛史,思之寒心。川省當滇、黔兵戰之沖,人民所受痛苦極巨,瘡痍滿目,村落為墟。憂時之彥,愛國之英,皆希望項城早日退位,庶大局可得和平解決。宦既念時局之艱難,又悚於人民之呼籲,因于江日即五月三日。
徑電項城,懇其退位,為第一次之忠告,原冀其鑒此忱悃,回易視聽,當機立斷,解此糾紛。乃覆電傳來,則以妥籌善後之言,為因循延宕之地。宦竊不自量,復于文日即十二日。為第二次之忠告,謂退位為一事,善後為一事,二者不可併為一談,請即日宣告退位,示天下以大信。
嗣得覆電,則謂已交由馮華甫在南京會議時提議。是項城所謂退位雲者,決非出於誠意,或為左右群小所挾持。宦為川民請命,項城虛與委蛇,是項城先自絶于川,宦不能不代表川人,與項城告絶。自今日始,四川省與袁氏個人,斷絶關係。
袁氏在任一日,其以政府名義處分川事者,川省皆視為無效。至于地方秩序,宦有守土之責,謹當為國家儘力維持。新任大總統選出,即奉土地以聽命,並即解兵柄以歸田,此則區區私志,于私于公,以求無負者也。皇天后土,實聞此言,謹露布以聞!中華民國五年五月二十二日四川都督陳宦印。
陳妻閲畢,無詞可答,禁不住流下淚來。婦女們慣作此腔。老袁又道:「我改元洪憲時,他未嘗獨立,今我已取消帝制,他卻獨立起來,我不曉得他是甚麼用意?難道我的總統位置,他不肯承認嗎?別人與我反對,還屬可恕,你夫的功名富貴,統是我親手拔擢,今竟宣佈獨立,太屬負恩,我恨不手刃了他,泄我忿恨。現在他居四川,我不能拘他到京,只有將你為質,你若自己要命,即應發電至川,令他即日到來,束身歸罪,否則你夫一日不來,你一日不得卸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