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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康王子和麥克德夫率領的大軍來到波南森林附近的田野上。為了隱匿全軍人數,馬爾康王子命令每個戰士砍下一根樹枝舉在面前,彷彿波南的森林真的向鄧西嫩高山移動過來了。麥克白得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慌忙應戰。現在支撐他的只剩下鬼魂的那句話:「沒有一個婦人所生下的人可以傷害麥克白」。
麥克白的軍隊已經喪失了鬥志,只有麥克白還在垂死掙扎,逢人便砍。最後他遇到了麥克德夫。他輕蔑地對麥克德夫說,凡是女人生的都傷害不了他。但麥克德夫說自己是未足月時從母親的腹中剖腹取出來的。
麥克白最後的精神支柱被徹底摧毀了,他頓時喪失了信心,最終死在麥克德夫的劍下。
馬爾康王子的軍隊取得了全勝,他在臣民的歡呼聲中,被擁戴為蘇格蘭的國王。
《麥克白》的主題是非常明確的:表現野心、貪慾對健康人性的扼殺。一個有所作為的英雄一旦抱有個人野心,不僅會自我毀滅,而且禍國殃民。
戲劇一開始,出現在觀眾面前的麥克白是一位馳騁疆場的勇士,一位忠君愛國的將領。但由於女巫的預言和妻子的慫恿,他的權力慾望被誘發,勃勃的野心在心底無限膨脹起來。
與莎士比亞所有的悲劇主人公一樣,麥克白也具有豐富複雜的性格。他既有勃勃的野心,也有善良的一面。
麥克白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為什麼在殺一個鄧肯時竟那樣畏畏縮縮,心驚膽顫呢?因為他殺的不是一個殘忍專制的暴君,不是一個對他懷有敵意,不斷迫害他的國王,而是一個對他恩寵有加,仁慈寬厚的國王。殺害他沒有任何理由,而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對權力的野心。麥克白清楚地知道自己動機的邪惡和手段的卑鄙。良心使得他無法不猶豫、動搖。
正因為他的內心還有着良知,所以,在殺死鄧肯以後,他在幻覺中才不斷聽到有人喊叫「麥克白已經殺害了睡眠」;在派人殺害班柯以後,他在幻覺中才會看到班柯的鬼魂。
然而為了鞏固自己篡奪的王位,麥克白又進行了一連串的屠殺。頻繁的殺人,使麥克白的心腸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狠毒。殘存的一點點良知逐步被罪惡所吞噬,直到最後他變成了一個毫無人性的暴君。
麥克白的最大悲劇不在於他的死,而在於他最後對自己存在的目的和意義產生了懷疑。他無法從自己用罪惡換來的地位中獲得滿足,他感到的是無盡的空虛。他意識到他已經處在最可怕的孤獨之中:凡是老年人所應該享有的尊榮、敬愛、服從和一大群的朋友,我是沒有希望再得到的了;代替這一切的,只有低聲而深刻的詛咒,口頭上的恭維和一些違心的假話……莎士比亞在這部戲劇中批判了野心的腐蝕作用,指出殘暴是違反人性的,殘暴的君王最終不會有好下場。
值得指出的是,莎士比亞筆下的麥克白的形象與歷史人物麥克白的面貌不完全一致。歷史上的麥克白原是蘇格蘭貴族的兒子,大約在
1404年,他領導了反對蘇格蘭國王鄧肯的一次叛亂。鄧西嫩一戰,麥克白取得了勝利,成為蘇格蘭國王。據史書記載,他統治的蘇格蘭繁榮安定,他是個英明的國王。
但舊王室勢力又捲土重來,將麥克白殺死。兩相對照,莎士比亞取材歷史而又不拘泥于歷史的創作方法,顯示了他作為一名戲劇家的偉大的創造性。
如果說麥克白的悲劇主要表現了野心對人的腐蝕和危害,那麼麥克白夫人的悲劇則表現了善對惡的勝利。
作為麥克白的罪惡的參與者,一開始,麥克白夫人給人的印象是極度的冷酷和殘忍,絲毫沒有女性應有的善良和溫柔。是她,為了滿足自己當王后的慾望,教麥克白用陰險的手段去實現野心,促使他走向罪惡的深淵。麥克白在開始犯罪時總是伴隨着內心激烈的矛盾,而麥克白夫人則冷酷而堅定。她在慫恿麥克白去殺鄧肯時所說的一段話充分表現出她的狠毒:現在你有了大好的機會,你又失去勇氣了。
我曾經哺乳過嬰孩,知道一個母親是怎樣憐愛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會在他看著我的臉微笑的時候,從他柔軟的嫩嘴裡摘下我的乳頭,把他的腦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樣,曾經發誓下這樣毒手的話。
她本以為犯罪後手上留下的血跡可以用水洗掉,但她內心深處人所固有的天良卻使她覺得血手總也洗不乾淨,她的精神開始崩潰,最終在焦慮、恐懼和瘋狂的狀態中死去。麥克白夫人的悲劇說明,一個人的靈魂一旦被邪惡控制,就可能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但她最終卻逃不脫良心的懲罰。
《麥克白》在藝術上有兩個顯著的特點:神秘恐怖的氣氛和深刻的心理描寫。這部戲劇從頭到尾不斷出現神秘恐怖的場面:荒涼的原野,衣着怪誕的女巫,神秘的預言,黑夜的暗殺,被血污染的雙手,不斷出現的鬼魂,麥克白夫人的夢遊等等,這使得整部戲劇充滿獨特的恐怖氣氛,給觀眾留下難忘的印象。
深刻地描寫犯罪時和犯罪後的病態心理是《麥克白》更突出的成就,人們常常說這是一部傑出的心理戲劇。麥克白在殺鄧肯的時候,聽到有人在睡夢裡大叫,有人在喊「殺人啦」,還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他感到心驚膽顫。這敲門聲正是麥克白內心恐懼的外化,它敲在麥克白的心上,也敲在觀眾們的心上,有着極為強烈的藝術效果。麥克白夫婦殺死了鄧肯,同時也「殺害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