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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的處境不同,對幸福的要求也不一樣;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情況下對幸福有不同的理解。生病時,恢復健康就是幸福,窮困時渴求獲得財富。物質條件的豐富,精神生活的安寧,以及有知己好友,是人生幸福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幸福本身,缺少它們,會使幸福失光。不幸並不會使一個品德高尚的人沮喪,雖則這可能妨礙他的幸福。
某些外在物質條件是幸福的先決條件,而這種物質條件在某種程度上是靠機緣得來的,但幸福是靠個人努力而獲得的。亞里士多德一直認為幸福是一種活動,幸福離不開勤勞,幸福生活是合乎德性的生活,幸福生活是自足的,包含着德性與快樂。
與柏拉圖不同,亞里士多德反對用理性來壓制情慾。他認為情慾也是人的功能,人的活動,有存在的理由,應該得到合理的滿足。
亞里士多德不少思想觀點都是基本正確的,但一深入下去,繼續探討下去,就過了頭。關於這一點,我們在前面已有幾處談到了,在幸福觀上,也有這個問題。
他認為幸福不僅是理性指導和調節感情慾望的結果,而且更重要的是理性活動的結果。他說智德是純粹理性活動的產物,行德是理性活動表現在行為上所得的結果。智德是由於訓練而產生和增長的,是通過教育而獲得的,它既可教,又可學。而行德是通過習慣養成的,是人們長年累月實踐經驗的結果。
智德高於行德。智德必須憑藉理性,而行德則是借助意志的作用。一般人都具有行德,但未必就有智德,智德是少數智慧之人所具有的。這樣,他在什麼是幸福問題上,認識就有了偏差。
由於他把智德看成高於行德,那麼自然的結論是,由行德而得到的幸福不一定是最大的幸福,只有從純粹思想的德性中得到的幸福才是最大的幸福,亦即真正的幸福。這種真正的幸福只有少數智慧之人才能得到,而大多數普通人只能得到一般的次等的幸福。本來,亞里士多德是試圖通過智德和行德的說明來調和「快樂即幸福」與「德即幸福」這兩種幸福觀
當時希臘的兩種對幸福的看法,結果事與願違,似乎又與柏拉①圖的觀點接近了 。
2德性的形成亞里士多德把德性分為兩種,即理智德性
智德與倫理德性
行德。前者主要指智慧、理解、明智;後者主要指節制、寬宏大量。他認為理智德性與倫理德性不同,「理智德性大多數是由教導而生成、培養起來的,所以需要經驗和時間。倫理德性則是由風俗習慣熏陶出來的」。
《尼各馬科倫理學》這就是說理智德性是由於訓練而產生和增長,倫理德性是習慣的結果。他十分重視習慣對於德性形成的作用,並從諸多方面對這種作用作了詳細的論證。他認為,人的天性,人的功能,包括與動物相同的本性和與動物不同的理性,都是人獲得德性的一種潛能。這種潛能,要發揮並變成現實,還有賴于習慣的作用。
他說:「德性既非出於本性而生成,也非反乎本性而生成;自然給了我們接受德性的能力,而這種能力的成熟則通過習慣而得以完成。」
《尼各馬科倫理學》德性不純屬自然生成的,因為沒有一種自然存在的東西能被習慣改變。他舉了兩個例子來說明這一道理:「石塊的本性是下落,你不能把它訓練得習慣于上升,即便你把它向上拋一萬次也不行。你同樣不能使火焰下降。」
《尼各馬科倫理學》「我們並非由於多次觀看,而獲得看的感覺,多次諦聽而獲得聽的感覺。反之,我們是有了感覺才用感覺,不是用了感覺才有感覺」。
《尼各馬科倫理學》所以說,自然生成的東西,都不能用習慣來改變。而德性卻不同,它是由於先做一個個的簡單行動,而後形成的,這和技藝的獲得是一樣的。
我們必須學會一門技術後,才能掌握這門技術,運用這門技術。例如,建造房屋,才能成為營造師;彈奏豎琴,才能成為操琴手。同樣,「我們做公正的事情,才能成為公正的人;進行節制,才能成為節制的人;有勇敢的表現,才能成為勇敢的人」。
《尼各馬科倫理學》由此可見,在亞里士多德看來,先天的自然和後天的習慣是德性形成的兩個重要基礎,前者為德性提供了一種可能性,後者則使這種可能性變成了現實。
亞里士多德對於習慣之於德性的重要,又作了進一步的說明。他認為,成德之因與成惡之因,皆在於行為和習慣,同樣的行為可以產生同樣的性格。因此,節制、文雅之士與放蕩不覊之徒,其結果均在於他們不同的行為習慣所致,可見習慣對於美德形成的重要。亞里士多德說:“一切德性都從這裡生成,並且通過這裡毀滅,正如技術一樣。
好的琴 ① 參見周輔成主編:《西方著名倫理學家評傳》,周兆平、余湧撰《亞里士多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7年版,第
33—
34頁;葉秀山等編:《西方著名哲學家評傳》;第
2卷,汪子嵩撰《亞里士多德》,山東人民出版社,
1984年版,第
52—
57頁;
德E.策勒爾:《古希臘哲學史綱》,山東人民出版社,
1992年版,第
203—
204頁;
英G.羅伊德《亞里士多德思想的成長與結構》;
台灣聯經出版事業公司,第
137—
139頁。
師和壞的琴師都出於操琴。營造師及其他行業,彷彿也都是如此。從良好的造屋產生良好的營造師,從惡劣的造屋產生蹩腳的營造師。若非如此,那就不須師傅傳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