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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運用的質料和形式也是如此。兩者既對立又相互依存。質料不能離開形式而存在,正如形式不能離開質料一樣,因為質料是形式的基礎,形式不只是指事物的形狀、長短、寬窄、高低等,而是指一切事物的「性質」。兩者的區別是相對的。
任何絶對化的看法都是不對的,一切要以具體情況而定,一個人在坐著的時候,說「他坐著」就對了,當他站起來後,你還說「他坐著」就錯了。這說明,亞里士多德的範疇學說,不僅看到了事物的相對性,而且包含了真理是具體的思想。對二千多年前的思想家來說,獨創出這樣充滿辯證法的思想,確實難能可貴。
第四,體現了相反者可以轉化的思想。亞里士多德認為,實體的突出標誌就是存在相反者
即對立,而相反者的雙方能夠互相轉化,大變小,小變大,好壞互變,善惡互移,他反覆講的質料形式亦然。質料是潛在的東西,由於形式的推動和吸引,這種潛在的東西可以轉變為現實的東西。世界上的一切現實的事物都是從質料向形式轉化而形成的。
當然,亞里士多德在範疇學說中表現出來的辯證法思想,有的較為明顯,有的還只是萌芽,有的處于動搖之中,而最後,辯證法越來越少,在主要問題上,又離開了辯證法。
3範疇學說的不足亞里士多德的範疇學說具有重大價值,但也存在着混亂和矛盾,使他「陷入毫無辦法的困窘的混亂狀態」。仔細分析一下,出現這種狀況並不是偶然的。
在質料和形式的關係上,亞里士多德的主要觀點是正確的,他一方面承認質料是事物存在的基礎,質料和形式是統一的;另一方面又認為質料自身只是一種潛在性、可能性,只有形式才具有現實性。他的論述,前後亦有矛盾之處,特別是進一步論述時,陷入了唯心論,與柏拉圖的理念論,走到了一起。他一方面承認第一性實體是第一位的東西,是其他一切東西的基礎,其他範疇不能離開實體而存在;但另一方面他又認為存在一個沒有質料、永恆不變的精神實體,即第一推動力。這個第一推動力把亞里士多德送回到他的老師柏拉圖那裡。
目的因也是使亞里士多德陷入混亂的原因之一,既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都是有目的的,那麼必然與偶然的關係也就無法實現了。神學目的論最終使亞里士多德走向神秘主義。
亞里士多德範疇學說的混亂和矛盾,即唯心論和形而上學的錯誤傾向,對以後的哲學和自然科學的發展產生了消極、有害的影響。如「空間」範疇中講地球中心說,被托勒密加以系統化之後,成為經院哲學神聖不可侵犯的教條。宗教神學利用地球中心說,抬高上帝的地位,用上帝主宰人類,一切由上帝安排。這種理論束縛,壓制了科學的發展。
直到
15世紀天文學家提出太陽中心說,才推翻了統治人們思想一千多年的地球中心說,使得科學得到解放。亞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動力、目的論,更為經院哲學所推崇,對科學的阻礙作用更大。
亞里士多德為什麼不能始終如一地堅持唯物論和辯證法,為什麼會有落後矛盾的思想?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去找原因。
第一,歷史原因。我們知道,亞里士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在柏拉圖學園前後生活了
20年之久,受柏拉圖影響不能說不大,雖然他批判了理念論,並抓住了要害,但終究是不徹底的。在我們看到二人觀點的不同時,也要注意到二人思想的相同處。亞里士多德的「形式」和柏拉圖的「理念」,本是同一個字,同一個東西。
不同的是,柏拉圖的「理念」只是一個空洞的名詞,而亞里士多德賦予「形式」以實在的內容。亞里士多德批判了柏拉圖認為理念是在個別事物之外獨立存在的看法,而他的「形式」是在個別事物之中。他有時也說形式可以獨立存在,但那只是說人們在思想中可以將形式從具體事物中抽象出來而獨立存在,這個形式是他所說的「第二實體」,它只能在思想中分離存在,而不是在實際上可以分離存在。所以,在「一般在個別之中」,還是「一般在個別之外」這個問題上,亞里士多德糾正了柏拉圖的錯誤,但是,只到此,問題並未結束,僅只這點正確,還不能保證進一步探索不犯錯誤。
因為,一般和個別還有誰先誰後,誰決定誰的問題。作為深受柏拉圖熏陶的亞里士多德,很難保證不倒向柏拉圖一邊。
第二,科學水平的制約。亞里士多德所處時代的自然科學雖然已達到相當的成就,但畢竟是科學的童年期,許多學科的研究剛剛開始,許多自然現象還得不到科學的解釋,甚至猜測多於解釋,在這種情況下,神秘主義在所難免,不能不影響哲學學說。在希臘,以對世界整體形成概念認識為產生標誌的古希臘哲學,是建立在希臘創世神話關於世界整體的表象認識基礎之上的。在古希臘哲學產生之前,希臘就廣泛流傳着有關世界創生的完整神話傳說:宇宙最先是混沌, 從混沌中分化出天空和大地,天空和大地生出的孩子是最高的神,諸神代表日月星辰、海洋等。
這一切表示着古希臘人的直觀認識。而人類認識史表明,對世界的認識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建立在直觀表象認識基礎之上的。這裡面,後來也形成某些科學認識,發展了某種科學,但終究是籠罩着一層神秘的外衣。科學不發達,哲學自然不會發達,亞里士多德的範疇學說受「神」的影響,不是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