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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 8 /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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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第8頁 / 共5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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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頁

朗讀:

「我是波里納日惟一殺不死的人,」雅克立即顯得非常自豪,「老闆和礦井,他們都殺不死我!我的結局無非是老死,我能活到50歲,也許60歲!」礦井張着黑洞洞的大口,一股難以準確描述的溫熱而又嗆人的氣息從洞口升騰上來,兩條鐵軌大約成60度角俯衝下去,礦工們下井就乘坐籠罐車,一節一節的,每個籠罐要擠五個人,就像垂直裝進去的木材,肋骨與肋骨之間互相牴觸。溫森特擠入籠罐時,有一種下地獄的感覺,不由得全身發抖。他想也許這就是人生的盡頭了,他把這種感覺告訴雅克。

「這不奇怪,我們誰都有這種感覺。」雅克說。


  

「你們肯定習慣了吧?”“不!永遠不會,不管怎樣,我們都渴望生存,一種對礦井無法擺脫的恐懼永遠伴隨着我們,每時每刻,直到死去!就像我,也保不準哪個時候牛皮會爆。我跟您一樣發抖呢。」

「那為什麼你們還要下井幹活呢?不會幹別的工作或者背井離鄉尋求出路?」「波里納日沒有別的工作,況且,水手明知風浪險惡,上了岸還是懷念大海。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們更適合在地下生活,太陽不屬於我們!」他們下到 300米深的坑道,然後又下到一個 700米深的固定的停車場。溫森特感覺這是世界上最隱秘的角落。礦工們叫它們為曼特納日與格列丁礦井名稱

地底下有一排排一米見方的洞窟,每一個洞窟都有一個工人半躺着揮鋤挖煤。沒有任何安全保障,只有主道用粗糙的木料在方洞四圍做了支撐。工人們都繫著骯髒的下等粗麻布,身旁擺一盞微弱的煤油燈,洞底溫熱而又令人窒息。洞窟頂端到處有滴水漏下來,積成水窪,在礦燈燈光的照耀下,有一種輝煌燦爛的感覺,使人覺得置身于水晶宮中。

一些八歲左右的男孩和女孩,在這種光彩奪目的景緻裡艱難地把挖出的煤鏟入礦車裡,環境和工人形成強烈的反差,使溫森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誰要是畫一幅曼特納日的畫,把悲傷和憤怒融入其中,那將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偉大的藝術品。

一個工人從洞窟中像鱔魚一樣倒退着出來歇口氣,發現了溫森特。

溫森特看不清他黑臉上的表情,但是那對眸子卻反射出了驚奇的光芒。

「啊!尊敬的溫森特先生,您是來看我們怎麼掙一天50生丁的嗎?」溫森特還未回答,一個赤身裸體的十來歲男孩大聲說:「溫森特先生,您不該來,您有麵包和毛衣!」溫森特的心劇烈抖動。

六個小時後,溫森特回到地面。雪景被陽光照耀,刺得他眼睛生痛。

他索性閉上眼,眼前就有了一片永遠的紅霞,燦爛奪目,他彷彿看到了一種與血有關的悲慘景色,這種景色使他頭暈目眩。

在回丹尼斯家的路上,他一言不發。

「您有麵包和毛衣!」礦工們出於他們淳樸的天性,對溫森特表現出一種客氣,而孩子的心不會拐彎。溫森特發現了他與他們之間的隔膜。

井下的半天使溫森特覺得他必須成為一名真正的與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的教士。

他取出所有在丹尼斯家中的衣服行李,在礦工們的小屋邊找到了一間無人居住的爛棚屋,他找到房主,以月租五法郎的價格租下來。

「那怎麼行呢,溫森特先生,那是小瓦姆最破爛的一間棚屋呀!」丹尼斯夫人感到十分驚奇。

「所以我才租它!」溫森特的聲音堅定平靜。

他認為他這才有資格講聖經。

6上帝並不存在冰消雪化,枯樹發芽,春天來了。

「好日子就要來了。」溫森特臉黑如炭,骨瘦如柴,腰上和肩上都繫著麻袋,他的衣物以及50法郎的薪金都用於接濟窮工人和他們的家屬了。他以一個完全的小瓦姆工人的形象在講壇上宣講聖經。

「上帝看到了你們的誠心,將賜給你們播種的春天和收穫的秋天,感謝仁慈的主吧,好日子就要來了。」


  

礦工們真誠地感謝上帝,上帝的使者溫森特先生和他們一樣吃苦,好日子真的就要來了。

但是講道以後的第三天,事實就把溫森特的話變成了謊言。馬卡塞礦井一個坑洞瓦斯爆炸,六十多人被封在裡面生死未卜,而煤礦經理拒絶採取搶救措施。

溫森特組織一支志願救護隊晝夜不停地搶救,幹了12天。因為停止採煤,礦上不發工資,並通知他們停止搶救而去上工,小瓦姆村被饑餓和悲哀籠罩着。

4月份的薪金一到,溫森特就用它買了50法郎的食物,分發給每個家庭,礦工們靠它維持了六天,之後就吃樹葉和草,村子裡所有活着的動物都被抓來吃光了。最後,溫森特向布魯塞爾求援,但他料不到這封信招來了布林克校長和德容牧師,同時也成為溫森特人生道路上決定性的轉折。

就在礦工們請求溫森特為57名死難者——其中包括那個「殺不死的雅克」——祈禱的時候,溫森特因為出事以來沒吃過固體食物,靠咖啡和水維持生命,已經無法支撐,就靠在屋角的乾草上,強撐着給死難者舉行安魂儀式。屋裏屋外聚集了礦工和他們的家屬。

這個悲壯的場面被突然遠道趕來的布林克校長和德容牧師看到了,他們大為震驚,並表現出一種無法容忍的憤怒。他們認為溫森特的行為有損于一個體面的牧師的形象,是對耶穌的一種褻瀆。

「現在,我們宣佈解除對你的臨時任命!」兩位牧師說。

溫森特茫然失措,他有很多理由要為自己爭辯,但是,驟然的打擊加上饑寒交迫,他連反駁的力氣都消失了。

第二天,工人們又聚到溫森特家裡,他們把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請求他拿主意。溫森特拖着身子去找煤礦公司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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