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侯亦自作,兩作爭雄傀。又覆命我作,我孱何能為?聊於兩作外,管見述所窺。硯材青帶紫,的知是端溪。水中石色然,易簡譜言之。
長吉所歌者,未審楊生誰。太和開成間,弘元蓋同時。白公無黨意,以妻虞卿妹。
弘元或妻族,硯儻由此致。前後長慶集,不見弘元名。有楊弘貞者,豈其元弟兄?
麟德殿三字,體近《爨寶子》。及其溫澗處,又似陽冰矣。舊書稱道士,乃是趙常盈。記載容有誤,且當從《論衡》。
白為秘書監,太和始建元。丁未至丁巳,相距迨十年。少傅馮翊侯,此時方具官。白公丙寅卒,明年贊皇貶。
世傳元和錄,
詩語固浮淺。何必白公物,不入贊皇眼。道君四字押,樊侯見之夥。米黃風行後,
筆勢喜婀娜。信為北宋書,諦觀人意可。一硯敵九寶,花石特瑣瑣。道君得此硯,
宜在政和中。老志暨靈素,事與弘元同。硯兮有奇遇,兩朝都進禦。亦復有道氣,
飽諳《莊列》趣。又依大手筆,墨瀋恣傾注。曾草《長恨歌》,風情白天賦。曾草《秦中吟》,諷諭冀君寤。
能逃五國城,明哲其殆庶。今者歸樊侯,功用益明著。但惜太勞苦,吟詩夜達曙。白公未作詩,以待樊侯故。
千年旦暮耳,文字原有數。我詩不自量,蹇足追駿步。持用傲微之,吾交兩白傅。”
九、沈觀作云:「樊山癖古過婉鑾,開篋示我唐時硯。黝澤宜入君子手,清嚴不類孔王面。諦視非端亦非歙,鶴眼無稱龍尾賤。背陰刻賜楊弘元,三字眉標麟德殿。
唐尊道教由玄元,乃出上方所寶資黃冠。未識何緣更為白傅有,左旁繆篆題香山。香山昔為秘書監,殿前講論雜仙梵。同時太清楊道士,揮麈生風談不倦。
自註:唐文宗誕節,韶白居易與安國寺沙門義林、太清宮道士楊弘元講論於麟德殿,見《三教論街》。豈將此硯供獻酬,樂與詩翁伴鉛槧?下署觀者李贊皇,節度衛國官能詳。吾聞贊皇不閲白公之文恐意轉,胡乃於此細字書密行?又聞贊皇蓄硯常數百,不減愛石牛奇章。或重此為天府物,故以手跡留文房。
流傳遣寶樊山收,是亦今之馮翊侯。山行不虞魑魅奪,雲起疑有蛟龍湫。我守寸田日無事,久忘怨李與恩牛。摩挲此硯三嘆息,占情勃鬱來心頭。
銅雀台下泥,高歡宮中瓦,香姜名字恣搏捂。一鼎焉用辨贋岑,王稱帝號由來假。不知此說然不然,一笑陶泓知我者。」中據《三教論衡》處,為此題鐵證。
一○、宋詩人工於七言絶句而能不襲用唐人舊調者,以放翁、誠齋、後村為最,大略淺意深一層說,直意曲一層說,正意反一層側一層說。誠齋又能俗語說得雅,粗語說得細,蓋從少陵、香山、玉川、皮、陸諸家中一部分脫化而出也。如「歸去江南無此景,未須吃飯且來看」、「中間不是平林樹,水色天容折不開」、
「點檢風來無覓處,破窗一隙小於錢」、「小兒不耐初長日,自織筠籃勝打閒」、
「醉去昏然臥綠窗,醒來一枕好淒涼」、「阜莢樹陰黃草屋,隔籬犬吠出頭來」,
全首如「詩人長怨沒詩材,天遣斜風細雨來。領了詩材還又怨,問天風雨幾時開。」
「逢著詩人沈竹齋,丁寧有口不須開。被渠譜入旁觀錄,四馬如何輓得回。」
「晴明風日雨乾時,草滿花堤水滿溪。童子柳陰眠正著,一牛吃過柳陰西。」
「人家爭住水東西,即是臨溪卻背溪。拶得一家無去處,跨溪結屋更精奇。」
「莫言下嶺便無難,賺得行人錯喜歡。正入萬山圈子裹,一山放出一山攔。」
「風雨掀天浪打頭,只須一笑不須愁。近看兩日遠三日,氣力窮時會自休。」此外以粗語、俗語入詩者,未易悉數。善學之可以上追聖俞、後山,不善學而一味為之,或流於釘鉸、《擊壤》。
後世袁簡齋多學誠齋,近人則竹坡先生、木庵先生、林暾谷亦時為之。木庵句云:「放過愁陣高撞手,弄出神通大作詩」、「憶得中秋在家日,上樓看塔響胡梯」、「周身疾痛兼痾癢,不是支離叟是誰」、 「六十三年三月仕,可能盡說不如人」,全首云:「絶句詩多懶可知,也饒律細構篇遲。起承轉合村夫子,一種工夫百種思。」「古人詩酒事相連,酒遣詩多勢自然。
誰見惟詩無點酒?千篇可當幾千篇。」「止管吟詩妻子咎,我無妻者不妨吟。生愁造物相猜忌,除卻將何寄此心。」「隔日猶余倦,方知刻意非。
下階鷄讓步,傍樹蟻緣衣。」「牆矮看天大,池新見土肥。宜春紅紙淡,無二似村扉。」
暾谷有《暑夜泛姜詩溪》云:「清溪十里幾多盤,收束將窮卻放寬。山要攔人攔不住,側身讓過乞人看。」「擊汰聲齊力未孱,扁舟催進幾灣灣。我們冠者偕童子,只有篙師束手閒。」「大家莫把仙源說,那有仙源到兩回?昨日好山撐不近,
明宵須換小船來。」《荷葉洲雜詩》云:「雲繞青山山繞江,一洲中著四淙淙。登樓忽憶青龍閣,
在宜昌。清景原來亦有雙。」《將去大通,久雨始晴,治詩就畢》云:「一春不恨不曾晴,晴去荒洲作麼生?今日肯晴寧有意,可知天也速人行。」“詩無數首那言刪,吟到三年豈便安!早日何曾知句法?旁人謂不費
心肝。”可謂神似誠齋。此時正與木庵講求此道也。近時林宰平每作絶句,亦多似誠齋。
《濰縣道中》云:「偶於樹罅見人家,茅頂叢苔木援斜。此地官私都不管,聽他自在閙蝦蟆。
自註:蝦蟆村距縣四十餘里。」「百里泥行不見山,閒逢拳石亦開顏。
河流自向無人岸,抱石還來繞一灣。」《上方山歡喜台至雲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