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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室詩畫 - 76 /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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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室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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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一三、又《留散原別墅雜詩》警句云:「登樓望山川,死氣沈沈處。閒愁千萬絲,吐掛鵑啼樹。」又云:「金風含瘡痍,低昂穿雁騖。江城初易帥,士卒猶狂顧。

何術息閭閻?酣寐復其故。埃氛乍開闔,笳角遞奔赴。鍾山終昵余,矜此白頭遇。」又云:「觚庵臨溪居,琴書不受垢。


  

鑒水納眾山,處處開戶牖。」又云:「投身與我鄰,割據擁其有。為想孟月終,道人下榻久。居士亦踵至,騁望侑杯酒。

染書播清吟,呵氣活枯柳。」又云:「夜氣生乾坤,有此幾與榻。抽身萬人海,息踵坐老衲。」又云:「塞向耿燈火,六尺繩床平。

闔眼夢戈戟,始念屍縱橫。」又云:「晨光百鳥翻,起拂凋傷木。敗蕉與枯葦,爨丁付縛束。牆角彈所穿,涂堅不待築。」皆戛戛生新,而絶不鈎棘者。道人謂李梅庵,居士謂陳仁先,即恪士詩中所謂「落落兩晨星」也。又《江上望焦山有懷昔游》二絶云:「風暖雲明倒酒瓶,閒看鴻瀨滿沙汀。垂垂日腳孤舟下,襟袖光飛一點青。」

「隔歲支筇蒼莽顛,藏山肺腑世無傳。插椽箕斗松寥合,憶抱江聲赤腳眠。”頗不似伯嚴平日詩。樊樊山云:“此詩即在黃集中亦是上品。」

一四、近人寫景之工者,復得數聯,殊有突過前人之處。如冒鶴亭之「日色不到處,苔氣綠一尺」,何梅生之「天地忽自通,一碧不叼絶」;冒句蒼古,何句較為奇闢。陳仁先之「夜色鍾柴門,二人自成世」,俞恪士之「明月瀟竹林,獨照無夢地」,蘇堪之「夜色不可畫,畫之以殘月」,皆深宵無睡,善寫夜色者。

或嫌「鍾」字太吃力,然無以易之。又仁先之「驅車塵冥冥,隱見孤塔圓」,寫一路往天寧寺遠見隋塔之景,真寫得出;李拔可之「車行追日落,淮泗失回顧」,

寫津浦鐵道傍晚望西行駛之景,真寫得出;而李句較見蒼莽。拔可此詩全首皆工,

不止首二句,以下云:“亂峰隱塵埃,野水清可渡。連村闕人力,舍柳無他樹。去年雪苦晚,一麥猶堪慮。道旁哺蔡饑,船粟爭濡響。

勝衣已學乞,姑息真汝誤。

展轉入徐州,嚴城鬱高怒。秦越┆肥瘠,朱陳互嫁娶。當關有虎豹,行李生恐怖。

語罷自推窗,暝色沒雁騖。”「亂」句、「嚴城」句、「暝色」句,皆逼肖車行景;三韻至六韻,全於「闕人力」處寄慨;「蔡饑」用得切當,「學乞」寫得可笑可哀。視蘇堪《登石鐘山作》,彼超詣,此沈著也。

一五、拔可詩最工嗟嘆,古人所謂淒惋得江山助者,不必盡在遷客覊愁也。《題吳丈劍隱監園圖》云:“事業欲安說,溪邊柳成圍。當時叩門人,百過亦已衰。此園在城東,地偏故自奇。

世俗便貴耳,濁醪爭載窺。那識賞寂寞,但間簧與絲。我鄉喜獨遊,扁舟弄漣漪。拊檻一片雲,鍾山遠乎籬。

花竹不迎拒,魚鳥無瑕疵。豈惟客忘主,青溪吾所私。中間共出處,就官淮之湄。土瘠民力瘁,百無一設施。

鄂渚得再覬,徵車方北馳。歸途望楚氛,微服鵲退飛。陵谷事已改,變遷到茅茨。相逢忽攬卷,不收十年悲。

鄭記似柳州,平淡乃過之。夙忝文字飲,

可能欠一詩。巷南數椽屋,有枝亦無依。儻免熠耀畏,怊惱還當歸。芳草結忠信,

吾言茲在茲。”此詩寫二十年來在青溪、鍾阜間交遊蹤跡,離合悲歡,直舉蘇堪《吳氏草堂》、《晚登吳園小台》、《正月二日試筆》、《上巳吳園修禊》、 《濠堂》、《題吳監泉新成水榭》、《舟過金陵》諸詩懷抱,略萃於一詩。拔可少游白下,後自築屋青溪旁,小有林亭,經亂頗遭蹂躪,又目擊武昌兵亂,故語意時含淒惋。余嘗謂金陵詩,自王子敬《桃葉》、陳後主「璧月」《後庭花》外,

惟李太白《鳳凰台》一首、劉夢得《懷古》一首及五絶句稱為高唱。至荊公退處,


  
而名作以多類撫景感時,藉抒悒悒之抱。蘇堪、拔可先後寓居金陵,又皆服膺荊公詩,發音之同,有自來矣。

一六、拔可又有《過盟鷗榭有懷太夷奉天》云:“庭前病檜自蕭疏,門外驚鷗不可呼。飽聽江聲十年事,來尋陳跡一篇無。投荒坐惜人將老,望魯空嗟道已孤。賴有勝天堅念在,稍分肝膽與枝梧。

盟鷗榭乃漢口鐵路局臨江一室,蘇堪總局務時,決壁施窗,為燕客談詩之所。余居武昌,多渡江留宿。拔可從事於此數年,詩學大進,故不無今昔之感雲。

一七、今年三月一日,寓廬有春社之集,集者樊山、笏卿、沈觀、叔海、實甫、確士、綱齋、眾┆、秋岳並余十人,人各有詩,詩長不具錄,節摘編排,以當一篇序記焉。樊山詩云:「石遣愛淡交,不數數相見。十日前謂余,景光老可戀。耆舊此數翁,棲心在琴硯。

月當一再會,互出新詩看。清言美於酒,舊書熟於飯。人生貴意適,嘔心非所願。」都下最盛詩鐘之會,余頗苦之。

因與樊山諸老謀另結一社也。笏卿詩云:「東城最深處,閩客此為家。略有園林意,小桃新著花。邀人作春社,把盞酌流霞。」余建社於東城寓廬也。社建於暮春之初,故以春名。樊山又云:「野王有二老,出入相與偕。(自註:余與少樸同往。

)西頭至東頭,六七里以來。橫穿玉蠑橋,直走銅駝街。迤邐入深曲,坊巷揭粉牌。遇門不自覺,歷扣三四扉。

久乃得君居,兩轅復折回。」沈觀詩云:「端居常謝客,亦未輒詣人。詩翁招我飲,命駕乃欣欣。幽棲在何許?繚曲東城根。

過巷車百轉,誤打鄰家門。街童指謂客,此屋侯官陳。」皆言路偏居僻,覓許久始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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