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渾《送棲元棄釋奉道詩》云:「仙骨本微靈鶴遠,法心潛動毒龍驚。」《送勤尊師自邊將入道詩》云:「蒼鷹出塞胡塵滅,白鶴還鄉楚水深。」《送李生棄官入道詩》云:「水深魚避釣,雲逈鶴辭籠。」皆獎之也。
至《送僧南歸詩》,則云:「憐師不得隨師去,已戴儒冠事素王。」豈渾亦有逃儒之意邪?
錢起《投南山佛寺》云:「洗足解塵纓,忽覺天形寬。庶將鏡中像,盡作無生觀。」蓋知百骸九竅,本非天形。至《悟真寺詩》云:「更聞東林磬,可聽不可說。
興中尋覺花,寂爾諸象滅。」蓋知妙明真心,不關諸象,起於是理,亦可謂超然者矣。
蘇子由病酒,肺疾發,東坡告之以修養之道,有曰:「寸田可治生,誰勸耕黃糯。探懷得真藥,不待君臣佐。初如雪花積,漸作櫻珠大。隔牆聞三嚥,隱隱如轉磨。」此煉氣法也。後至海上,有道人傳以神守氣之訣云:「但向起時作,還從作處收。」故《天慶觀乳泉賦》及《養生論》《龍虎鉛汞論》皆析理入微,則知東坡於養生之道深矣。
子由誦《楞嚴經》,悟一解六亡之義,自言於此道更無疑。然其作《風痹詩》,乃有「數盡吾則行,未應墮冥漠」之句,則於理尚有礙也。而東坡乃謂子由聞道先我何耶?東坡《奉新別子由詩》云:「何以解我憂,粗了一事大。」《哭遯兒詩》云:「中年忝聞道,夢幻講已詳。」故《贈錢道人詩》云:「首斷故應無斷者,冰消那復有冰知。主人苦苦令儂認,認主人人竟是誰!」又云:「有主還須更有賓,不知無鏡自無塵。只從半夜安心後,失卻當年覺痛人。」《贈東林揔老詩》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
夜來四萬八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如此等句,雖宿禪老衲,不能屈也。
柳展如,東坡甥也。不問道於東坡而問道於山谷,山谷作八詩贈之,其間有「寢興與時俱,由我屈伸肘。飯羹自知味,如此是道否」之句,是告之以佛理也;其曰「咸池浴日月,深宅養靈根。胷中浩然氣,一家同化元。」是告之以道教也;「聖學魯東家,恭惟同出自。乘流去本遠,遂有作書肆。」是告之以儒道也。
歐陽永叔素不信釋氏之說,如《酬淨照師》雲「佛說吾不學,勞師忽款關。我方仁義急,君且水雲閑」;《酬惟悟師》雲「子何獨吾慕,自忘夷其身。韓子亦嘗謂,收斂加冠巾」是也。既登二府,一日被病亟,夢至一所,見十人端冕環坐,一人云:「參政安得至此,宜速反舍。」公出門數步,復往問之,曰:「公等豈非釋氏所謂十王者乎?」曰:「然。」因問:「世人飯僧造經,為亡人追福,果有益乎?」答云:「安得無益。」既寤,病良已。自是遂信佛法。
文康公得之於陳去非,去非得之於公之孫恕,當不妄。葉少蘊守汝陰,謁見永叔之子棐,久之不出。已而棐持數珠出,謝曰:「今日適與家人共為佛事。」葉問其所以,棐曰:「先公無恙時,薛夫人已如此,公弗之禁也。」
歐公常為《感事詩》曰:「仙境不可到,誰知仙有無。或乘九斑虯,或駕五雲車。往來幾萬裡,誰復遇諸涂
《歷代詩話》本作「途」。」又為《仙草詩》曰:「世說有仙草,得之能隱身。
仙書已恠妄,此事況無文。」則凡神仙之說,皆在所麾也。而《贈石唐山人詩》,乃雲「我昔曾為雒
《歷代詩話》本作“洛」陽客,偶向岩前坐磐石。四字丹書萬仞崖,神清之洞鎖樓臺。
雲深路絕無人到,鸞鶴今應待我來”何耶?蔡約之云:「公守亳社日,有許昌齡者,得神仙之術,來游太清宮,公要
《歷代詩話》本作「邀」致州舍與語,豁然有悟。一日,公問道,許告以公屋宅已壞,難復語此,但明了前境,猶庶幾焉。」所謂《石唐山人詩》,乃公臨終寄許之作也。
余曾祖通議,楊寘榜登科,未四十致政,享年八十七。居江陰軍青陽之上湖,自號草堂逸老。參佛日契嵩,遂悟真諦。嘗與嵩詩云:「山禽啼曉四時別,林藪戰鞦韆里空。」又云:「我悟儻來空世界,師知休去忘形骸。」又《與智能上人詩》云:「色空了了空還執,體相如如相即非。」則知所得深矣。又讀《道藏》一過,故見於篇詠者,多真仙語。
如:「仙莖屢隕三危露,真館常開四照花。鵲炷
《歷代詩話》本作「渚」曉煙飛玉洞,琅池秋水接星槎。」又云:「煉成真氣發雙華,還向囊中祕玉霞。呪
《歷代詩話》本作「咒」水夜潭龍怖劍,弄雲秋嶺鶴看家。」
皆佳句也。有注《證道歌方外言詮》行於世。《上湖集》二十捲、《弋陽酬倡》三卷、《隱居唱和》十捲藏於家。
王勃《示知己詩》云:「客書同十奏,臣劍已三奔。」則不為無意於功名者;《夢遊仙詩》云:「乘月披金枝,連星解瓊珮。」則不為無意於神仙者;是以登葛憒
《歷代詩話》本缺「憒」字,點校者據《類編》本補「幘」字山而思武侯之功,宿仙居觀而思霓衣之侶也。又觀《述懷擬古詩》云:「仆生二十祀,有志十數年。
下策圖富貴,上策懷神仙。」而二志竟不遂,可勝歎哉!
漢武好大喜功,黷武嗜殺,而乃齋戒求仙,畢生不倦,亦可謂癡絕矣。李頎《王母歌》云:「武皇齋戒承華殿,端拱須臾王母見。手指元梨使帝食,可以長生臨宇縣。」又云:「若能煉魄去三屍,後當見我天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