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也經歷了一場變化,原來那種優美寧靜的空氣似乎消失,電影彷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大工業。各家電影製片廠都完成了錄音技術的革新,裝備了複雜的配音裝置。在高大的攝影棚和寬敞的攝影場上,大的像小房間似的攝影機,機械一樣發出隆隆的響聲,推來推去。一些穿著像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帶著耳機高坐在電線盤來繞去的設備後。
演員就在他們的面前表演,傳聲器像釣魚竿一樣在他們頭頂上空移來移去。一切是那樣繁雜,讓卓別林看了心中很不舒服。他想,一個演員周圍佈置了這麼多七七八八的東西,叫他怎麼思考問題、進行創作呢?
他沿著大街踱步,心中盤算着:演無聲片的演員幾近全部消失,只剩幾個還在徘徊,自己何去何從?
無聲電影的時代肯定已經結束,而自己又無意跟有聲電影唱對台戲。是否應該就此退休,賣掉所有的財產,去中國做個寓公?
似乎再沒有其他的事,可以鼓舞自己在好萊塢獃下去了。
雖然報紙、電台公佈了他回到好萊塢的消息,但沒有記者、影迷訪問他。
他覺得自己已與這個電影世界隔絶。唯有觀眾對《城市之光》是狂熱的,里夫斯告訴他幾個月來已淨賺了
300萬,每月還不斷地有十幾萬匯進他的賬號。
他閒逛了
3周,腦子裡不時轉到那個去中國香港僑居的念頭。他認為如果收起攤子移居香港,把拍電影的事徹底拋開;既不會像在好萊塢一天天無所事事「爛」下去,又能在那個東西方文化交匯的美麗的海濱城市生活得很好。
他與麗泰·格雷離婚已
5年,十分寂寞,想改變一下生活,組織一個家庭。有一天,喬·申克約卓別林到他的漂亮遊艇上去度周末。卓別林欣然前往,他承認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因為喬的遊艇上通常會有一些漂亮的女演員和想當演員的美麗姑娘,卓別林期望在她們當中擷取一朵花兒。
他果然如願以償,那是從紐約來的女演員寶蓮·高黛。
漂亮苗條、愉快開朗的寶蓮·高黛也離了婚,她來到好萊塢給米高梅公司拍一部電影。初來乍到,人地生疏。遇上了久慕大名的卓別林,她告訴他,說想把
5萬美元投資到一家電影公司。那天,她已將全部檔案帶到遊艇上,卓別林知道那家公司做的是皮包生意,就堅決地勸阻她。
說自己几乎從有電影業以來就在這一行裡干,對投資電影這件事可說是瞭如指掌。根據自己已有的經驗,除非電影是由自己來拍,而且即使自己投資來拍,都得擔風險。
他又對寶蓮舉了個例子,好友報業大王赫斯特是個億萬富翁,為拍電影都賠了
700萬。
寶蓮這才省悟,感謝卓別林的提醒,從此,他們成了好朋友,周末常在一起休閒消遣。
當他們把加利福尼亞州的海岸綫從頭跑到尾後,就到洛杉磯的聖佩德羅港口去看各種遊艇。有一條待售的漂亮遊艇,長
55英呎,有
3間房艙、一個廚房、一間舵室。卓別林和寶蓮看了都很喜歡。寶蓮說:「如果你能擁有這樣一條船,那咱們周末好玩的事就多啦,可以到聖卡塔利娜島去。」
卓別林心中一動,抽空去找船主打聽行情。那是一位電影攝影機廠的老闆,他帶著他們上艇參觀。一周之中,他們去看了
3次,後來都覺得不好意思再去了。談好價後他買下了這條遊艇,並對寶蓮保密。
他悄悄地作好了航行到聖卡塔利娜島的準備,購置了各種必需品和食物。請了以前在啟斯東廠一塊拍過電影的、有船長執照的安迪,從家裡叫來日本廚師弗雷迪。然後在星期天,帶上寶蓮前往聖佩德羅港口。
寶蓮說:「你總不見得又去看那條船吧?」卓別林說:「我想再去看一次,最後作決定。”寶蓮一聽,搖搖頭說:「你還是一個人去吧,我太不好意思啦,我在車上等你算啦。」他們的車停在碼頭上,寶蓮說什麼也不肯下來:“不下,你一個人去,咱們還沒吃早點哩。」
卓別林想了不少辦法,把她哄到遊艇上。艇里布置一新:餐桌上鋪着粉紅和藍色的檯布,擺着粉紅和藍色的瓷器,廚房裡飄出來煎火腿蛋的香氣……
卓別林做了個優雅的請吃動作:「船長挺客氣,請咱們吃早點,有火腿煎蛋、麥餅、土司、咖啡。」寶蓮見船主不在,便四下打量,認出了卓別林家的廚師弗雷迪。卓別林忙說:「你想要星期天有個什麼地方去玩。那麼吃了早點,我們就去聖卡塔利娜島游泳吧。」他接着宣佈買下了這條遊艇。
寶蓮一時獃住了。「等一等再開船。”她走下遊艇,在碼頭上跑了幾十米,然後兩手摀住臉激動不已。卓別林笑着喊:「喂,快來吃早點呀。」寶蓮這才又回到艇上:“我非得這樣來一下,才能從突然的驚喜中恢復過來。」
弗雷迪滿臉是笑端出早點。安迪把遊艇開出港口到了海上……
雖然每個周末,與寶蓮在一塊是令人高興而愉快的。但由於老是乘遊艇出海,參加宴會,觀看賽馬,泡夜總會,時間消磨得飛快,眨眼之間
1932年就不再回頭了。一種負疚心理在卓別林遊樂時,常襲上心頭「我在這兒做些什麼嘛,為什麼不去幹工作呀?」
他開始向他的秘書口述旅行回憶錄,但這本書初稿寫完後卻未交給收購的報社,也一直未出版。他還想寫一本論社會問題的專集,但他自知,電影對他來說比筆更足以表達他對社會問題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