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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閑情記趣篇) - 138 / 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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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閑情記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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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看酒的製作,是很有趣的。先將高粱等原料粉碎,拌上曲,壓入一個個大瓮裡,這瓮又要深埋入土中。這些原料及工藝看似很粗糙,甚至還有點不衛生之嫌。發酵之後,便放在一個大甑中蒸,一會兒便蒸餾出一股清澈的細泉,流入筒中,淙淙有聲,這便是酒。

酒泉接着匯入「酒海」。那是一個雙層大廈的酒庫,內放著一萬三千多隻半人高的大缸。酒在這裡一直要靜靜地獃上二至四年才能出廠,這叫「熟化」,這套工藝大約釀酒之初即如此。每參觀至此,客人們都會問,那粗瓷大瓮難道不可以換成水泥池或搪瓷罐嗎?那醜陋的大甑不可以換成工業蒸餾塔嗎?換是可以的,也確曾換過,但是那汾酒也便不是汾酒了。


  

這些粗則粗點、醜亦夠醜的瓮甑,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歷史,其間有什麼奧秘,人們一時還難得仔細。另外,更神秘者還有二。一是這地下的水,二是這杏花村上空的空氣。這裡經年制酒,空氣中卻生出一種特別的微生物來,于汾酒的發酵特別有利。

開始人們不知此道,有的老師傅退休後,身懷絶技,受聘他鄉,但使出全身的解數,那酒終不姓「汾」。技藝可傳,水與氣難移。主人每向遊人講到此處,臉上總要漾出一種微笑,神秘、自豪、得意。這汾酒一九一六年獲巴拿馬世界博覽會的金獎,一解放又被列為我國的八大名酒。

以後其他名酒雖各有交替,它卻穩坐交椅。

當你走完全部生產綫,在包裝車間裡對著透明膠管中那一股股急噴出來的、晶瑩的酒泉,看著它迅速注滿了一個個透明的玻璃瓶時,你又一次驚異於這酒的純了,純得像山泉。這泉不知來自多麼深的地層,經過了多少砂石、岩層的過濾,終於溢出地面,在雜花野樹與茂林修竹的覆蔽下靜靜地流淌。這實在是它的魅力,它的奧秘。

喝過酒,也看過了酒,我們被讓到招待所裡小憩。這招待所也別緻,是一所中國式的四合大院,取名曰「醉仙居」。院心有古井,有假山,山下有水,有草。草地上有一條泥塑的黃牛從山腳處轉來。

牛背上牧童橫笛,牛後山石上有碑,題着杜牧那首「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名詩。環院,南北為客房,東側為碑廊,記錄著南北朝以來汾酒的歷史。西側為陳列室,裡面也有許多關於汾酒的名人題詞。這時,雖主人已在房中泡好熱茶,連聲招呼客人休息,但人家卻總在院中留連。

不錯,人們是為訪酒而來,但要是這裡沒有這些酒外之物,那種酒何處沒有?人們之所以固執地要到杏花村來,實在是要來品味一下這酒中所凝聚的民族文化,就像在八達嶺的長城上遠眺,在故宮大殿前的柱礎旁沉思。

杏花村,實在是一個特殊的去處。來游的人,其意並不在山水,但也不全在酒。

19837

選自《夏感與秋思》,1986年版,北嶽文藝出版社 ·606·   蟲子,爬吧周濤

周濤1946,山西潞城人,詩人、作家。著有詩集《山嶽山嶽,叢林叢林》、《神山》、《野馬群》、《鼓聲》,散文集《稀世之鳥》等。

你說蟲子算一個什麼東西?蟲子有什麼了不起?有誰能把蟲子放在眼裡?

可是,蟲子在爬着,它在蠕動着、蹦跳着、緩緩飛行或快速移動着……蟲子就是這樣,它不管你是不是喜歡它,歡迎它,它就出現了。它甚至連看也不看你一眼,自顧自地向着某個方向游移,也不知到底有沒有什麼正當、合理的目的。

蟲子爬得很莊嚴,很有一點紳士風度,它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渺小、最可憐、最讓人輕視的生物,看樣子它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它們缺乏起碼的、應有的自我批判意識,它們自我感覺良好


  
特別是它們竟然毫未感覺到另一種偉大的存在正從1.80米的高空威嚴地俯瞰着它們,是好奇的關懷,也是可怕的威脅,它們絲毫沒有感覺到,而且連看也沒看一眼。自顧自,它們爬着。

有什麼好爬的?傻傢伙!

兩座隆起的丘陵之上,是兩根巨大的通天柱,柱上是寫字樓;寫字樓之上,是個似圓非圓的儲水罐,罐上有一對黑白相間的圓球在轉動,投射下兩束含義不明的光這兩束光的名稱叫「眼光」,蟲子當然不會曉得

蟲子沒有理會這個龐然大物的存在,它依然在爬,而且似乎比較匆忙,反正它不是去幽會就是去覓食,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好忙——這和我們人類大致沒什麼兩樣。也許在它心目中,俯察萬類的巨物並不是什麼生命,而只是一種風景,一座山峰之類的陪襯而已。此刻在世界上惟有它在活動。它並不覺得自己小,它正在地球上爬,正用它的爪子和腹部緊緊擁抱著地球,地球在轉動,它在爬行,有什麼理由認為它渺小呢?

各種蟲子爬動的時候,那是姿態萬方,各顯其能的,看起來令人神往,有時候一不小心是可以使人入迷的。總的來看,蟲子爬行的各種姿態比人豐富多彩得多了。

螞蟻顯得有點兒匆忙,但也經常有左顧右盼、猶疑徬徨的時候。它是一個堅定的種類,但勤勞堅定如蟻,也難免有「遇歧路而坐嘆」,有團團旋轉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刻。所以,看看螞蟻對我們人類是有啟示意義的,因而也就懂了為什麼自古就有「走路怕踩死螞蟻」的人物。

金龜子會飛也會爬,它像一枚自己在地面上移動的小花傘。花傘上有黑斑點,底色深紅,這種傘的工藝水平很高,印製雅緻,一般出產在蘇杭一帶。它爬得沉穩,似乎因為它會飛,所以爬得不慌不忙,有閒適派的風格,也難免有一絲炫耀的味道。當然,它是美的,像一枚精緻漂亮的圖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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