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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 175 / 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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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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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頁

朗讀:

我曾經去觀察過。他先移其三分之一,環繞樹根周圍幾尺,中留原土。四周都挖了坑,挖至根腳而止。用繩繞着樹根,就像系碇那樣,但它的重量雖千人也拿不動,便敲掉樹坑的邊角,將繩子縛住樹腰而平放下來,樹根的縫道里放著鬆泥。

再朝北平放,樹身之下用泥土充墊,逐漸高升,朝南放時也是這樣。三放三起,樹便高出於坑。又以木頭搭成床棚橫載其上,用兩頭牛來拖,十個壯漢相幫。更粗重的樹便使用雙倍的力量。


  

走了幾百步,在墓後種成三行。過了一年去看,成活的有十分之九,於是又移運余樹,種在左右兩邊以及墓門。再過一年去看,成活的又是十分之九了。從此枝幹相接,行列分佈,氣象莊嚴與前大異,和古墓完全一樣。

由於周圍大而坑疏朗,所以根不離樹;原土厚,所以元氣足;徐徐乘虛而起,所以出土後無所損傷。取之非在旦夕之間不可,而巧妙卻能超越于二十餘年之前,看來因為平日已積累了移樹的經驗,而在實踐時又很有條理的緣故罷。

我因此深感世上一些培植人材,化融氣質的人,如果都能得其道而治理,那麼,不是很快就能夠得到良好的名聲麼?族孫嘉敬因應鄉貢考試而至京城,我愛其氣質近於道義,便留他住下,和他探學論道,並指導努力之方,好讓他隨從有德才的文士們就教,有所效法而琢磨,知新而聚博。過了三年,他的志向學業都有進步,還是不被主考的試官錄取,於是打算回鄉省親。我期望他能再來京師,成就學業,並且能夠被錄用,因此寫這篇論說贈別。

此篇寫法與《醫戒》略同,詳于敘事,略于議論,皆以親歷之事,引出深刻道理,文字樸實,而耐人尋味。

遺夫人書.夏完淳

三月結縭[1],便遭大變,而累淑女相依外家[2]。未嘗以家門盛衰,微見顏色。雖德曜齊眉,未可相喻;賢淑和孝,千古所難。不幸至今吾又不得不死;吾死之後,夫人又不得不生。

上有雙慈,下有一女,則上養下育,托之誰乎?然相勸以生,復何聊賴!蕪田廢地,已委之蔓草荒煙;同氣連枝[3],原等於隔膚行路。青年喪偶,才及二九之期;滄海橫流,又丁百六之會[4]。煢煢一人[5],生理盡矣。嗚呼,言至此,肝腸寸斷,執筆心酸,對紙淚滴。

欲書則一字俱無,欲言則萬般難吐。吾死矣!吾死矣!方寸已亂。平生為他人指畫了了,今日為夫人一思究竟,便如亂絲積麻。身後之事,一聽裁斷,我不能道一語也!停筆欲絶。

去年江東儲貳誕生[6],名官封典俱有[7],我不曾得。夫人,夫人!汝亦先朝命婦也[8]。吾累汝,吾誤汝!復何言哉?嗚呼,見此紙如見吾也!外書奉秦篆細君[9]。

註釋:

[1]結縭:結婚。[2]外家:娘家。[3]同氣連枝:語出南朝梁周興嗣《千字文》:「孔懷兄弟,同氣連枝」。連枝,常用以比喻兄弟關係。

[4]百六:古人認為百六陽九為厄運。[5]煢煢qióng:沒有兄弟,孤獨。[6]儲貳:太子。[7]封典:封建王朝給予臣子或其祖先以爵位名號的典禮。

[8]命婦:受有封號的婦女。[9]秦篆:作者的妻子錢秦篆。細君:代稱妻子。

夏完淳16311647,字存古,華亭今江蘇省松江縣人。他的父親夏允彞,明亡後組織義軍抗清,明福王南都失陷後,兵敗投水殉難。夏完淳14歲就隨父抗清,父親死後,又與其師陳子龍等繼續與清兵作戰。順治四年1647夏,在故鄉被捕,解往南京,拒絶誘降,英勇就義,年僅17歲。

著作今有《夏完淳集》,1959年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校訂。《夏完淳集箋校》,白堅箋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本文選自《夏完淳集》。這是夏完淳就義前夕寫給妻子的遺書,信中稱讚了妻子深明大義、賢淑和孝的品德,為自己「不得不死」而累及妻子無處託身深表歉疚和牽掛。全文以淚寫成,表達了作者與妻子不忍決別,欲言難言的痛苦心情。令人讀此信,也為之淚下。

遺子說.張元忭


  
客有廣買田宅以遺其子者,其言曰:「不如是不足以遺吾子。”張子聞而詰之曰[1]:「子之父遺子幾何?子之祖遺若父又幾何?」客曰:「吾祖所遺簿田敝廬耳,吾父始拓之,至予又拓之。」張子曰:「若是,則安用子之汲汲焉為若子謀也[2]?」客曰:「夫人之子,亦安得人人賢且智,如吾父子之能自創立者。」張子逌然而笑曰[3]:“噫!子過矣,子過矣!子亦安可逆料汝之子不賢且智,如若父與子之能自創立也,而汲汲焉為之謀耶?若子廣田宅以遺若子,而逆待之以不肖,遺之雖厚,待之實薄矣。

且子既以不肖待若子,又安望若子以賢且智自待,而終守子之所遺也。夫我則不然。我將以賢且智待吾子,即亡以遺吾子[4],視子之待若子,不已厚乎?」

客默然而退。

註釋:

[1]張子:作者自稱。[2]汲汲焉:急切的樣子。[3]逌yóu然:悠閒自得的樣子。[4]亡:同「無」。

張元忭15381588,字子藎,號陽和,紹興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幼好學,素羸弱,母戒毋過勞,乃藏燈幕中,俟母寢始誦。十餘歲時,即以氣節自負。明隆慶五年1571廷試第一,授編撰。

後進左諭德,直經筵。以疾卒,謚文恭。著有《不二齋文選》、《紹興府志》、《雲門志略》等。

本文選自《張陽和文選》卷三。文章在為兒子遺留些什麼問題上展開了論說,批判了為兒子廣買田宅的做法,認為應當在培養兒子賢且智上下功夫。這樣才能使他們自己去創業,去開拓。這種重在從人品學問上教育子女,培養其成材的做法,在今天還有借鑒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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