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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 88 /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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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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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頁

朗讀:

若是說最終的遺憾,這該是最大的一項。當然,問題的核心還在於他並沒有真正的人身自由。他返回台灣之後,為了實現回大陸的願望,足足等了兩年半時間,一次次地試探,一次次地遭到回絶,最後帶著滿腔幽怨,憤然走出國門,掉頭不顧,永生永世再也不想返回台灣了。目的就是為了擺脫控制。

只是,風燭殘年,身體日漸衰頽,終於有心無力,完全喪失了回歸的條件。


  

說到這兒,我想起二〇〇一年十月十五日張學良逝世後,報刊上登載的一篇短文:

一個秋天的午後,張學良來到上帝面前報到。

上帝見他眉頭緊鎖着,一改平日常見的開朗笑容,便問:「怎麼回事?」

他說:「我和趙四是同命鳥,比目魚。本想跟她一塊走,你偏偏扣住我不放;也罷,那就再活上幾年,好抽空兒回東北老家會會老少爺們兒,可你又猴急猴急地忙着把我招呼來。總是『瘸子屁股——兩擰着』。」

一席話逗得上帝噗哧笑了,說:「你還不知足啊?得到的夠多了:功業、愛情、壽命,要啥有啥,稱得上『英雄兒女各千秋』啊!」

張學良聽了大聲吼叫起來,「可是,我一輩子缺乏自由!」

很形象,又很概括。確確實實,功業、愛情、壽命集中一個人身上,中外古今無人可比。當然,就失去自由這一終生憾恨來說,也是少有其匹的。

怎一個愁字了得

熊召政



甲申年歲暮,乘友人相邀去濟南講學之機,游了一趟趵突泉公園。園內有李清照紀念館,在趵突泉東。此前,有好事者認為這紀念館就是李清照的故居,大肆渲染。其依據是清初擔任過戶部侍郎的田雯的一首詩《柳絮泉訪李易安故宅》。

詩六句:

跳波濺客衣,演漾回塘路;

清照昔年人,門外垂楊樹;

沙禽一隻飛,獨向前洲去。

此詩之前,不見任何典籍記載李清照的故居在此。此詩之後,倒是有不少好事者步田雯後塵,來這裡尋訪易安遺蹤。尋勝者無可指摘,但傳訛卻不大好。于中航先生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對故宅說提出質疑並給予否定,言之有據。

故宅說因而寢息。這座修建於清代的李清照故居也就更名為紀念館。李清照是濟南人,在趵突泉之側為之保留一座紀念館,彰其勝事,則是地方上的明舉。

紀念館是一座庭院式建築,我徜徉其中,正值薄暮。甲申年的天氣有些反常,夏天酷熱,北方的幾座城市如西安、北京等成了火爐;冬天奇冷,南方的城市如長沙、貴陽等,都下起了暴雪。冬夏之間的秋天,較之往年,也延長了許多。我是大寒之後到達濟南的,可是處處殘留的,還是晚秋景象。

這紀念館中的柳色,欲黃還綠;館前的泉水,噴湧如夏。更有那柔和的疏透的晚霧,給人以淡泊的寧靜的詩境。觸景生情,我的腦海裡浮出了李清照的詞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李清照早期作品《一剪梅》中的後半闕,表現的是最適宜懷春的少婦的幽怨。雖是閒愁,乃是因為我覺得閒愁應該是所有女詩人的最好的營養。可是這位李清照,卻因為晚年耽于家國之痛,而墜入至深至大的「真愁」之中。孤苦其心,憔悴斯人。


  
閒愁可以萬斛,真愁卻如毒藥,只要來那麼一滴,就足以使之香消玉殞了。



李清照出身于官宦之家,用今天的話講,屬於「高幹子弟」。父親李格非的官做到了禮部侍郎,相當於今天的副部級。公公趙挺之更是做到了宰相職位。她的夫君趙明誠是太學生出身,後來也入仕為官,最後的職務是江寧知府。

級別雖不及父輩,畢竟也屬高官之列。在中國歷史上,「高幹子弟」几乎是紈袴的代名詞,而所謂太平盛世,也無不瀰漫著縱慾與享樂的腐敗氣息。這一點,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似乎也無法改變。統治者的奢侈生活,助長了整個社會的鶯歌燕舞與紙醉金迷。

置身其中,很少有人會想到他們的好景不長,更不相信他們所有的美夢有被顛覆的危險。

就說南唐的李後主吧,當他置身在「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的享樂中,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後來的結局是「最是倉皇辭廟日,兩行清淚對宮娥」。

北宋的徽宗時代,是趙家天下由盛轉衰的分水嶺。此前一百多年,在六位皇帝的統治下,可謂「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髻之童,但習歌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趙明誠與李清照夫婦,便是在這樣一種歌舞昇平的環境下出生並成長。

但是,自宋神宗時代開始,深刻的社會危機實際上已經產生。因王安石的變法引起了朝廷文官集團的新舊黨派之爭。在哲宗、徽宗年間達到水火不容的程度。李格非是蘇東坡門下文士,被列入元祐黨籍,在蔡京上台後被削職。

趙挺之雖是新黨,並位列右相,終因得罪蔡京而罷官,並于死後受到陷害。父輩的政治恩仇,無疑會給趙、李夫婦留下心靈的創傷與生活的坎坷。但這時的坎坷,還不會使他們真正體會到人世的險惡與艱難。因此,他們還能保持自己做人的尊嚴。

值得肯定的是,李清照與趙明誠,雖然都出身在官宦之家,卻一點也不紈袴。史書記載「趙李族寒,素貧賤」。我理解為趙李兩家雖是高官,卻非豪門。趙挺之、李格非兩人均于《宋史》中有列傳,皆無貪賄之名,而有文章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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