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住宅區的燈火,黑暗的夜幕更加深了一層。右手邊的學習院女子短陰大學的樹林和高地迎面壓了過來。
「好了,停車。」
盯田靜靜地說道。不知什麼時候,盯田插在薄薄的皮外口袋的右手。撥出了裝著消音器的P38自動手槍。藏在駕駛室背後的暗影里。
「停在這裡行嗎?」
久保停住了車,打開計程器的燈。
盯田欠起身,用拇指打開握在右手的手槍的保險,那隻右手象蛇的舌頭一般一閃,裝在槍口的消音器就抵住了久保的脖子那動作帶著一股魔力,久保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出聲叫了起來,他縮著脖子,身子向前彈起,倒了下去,手趴在方向盤上。到了這種地步,想不幹也不成了盯田摳動了板機,閉上眼睛射出了子彈。
槍由於後作力,差一點震脫了手,帽子也滾落到地板上,子彈打碎了久保背骨的第一胸推,穿過心臟,打裂了肺部,從左側肋骨竄出來,濺落到汽車的地板上,閃出了火花。久保連聲也沒吭就死了。
盯田拾起從搶腔彈出來的空彈殼,翻過駕駛室的椅背坐到前面的座位上,他關掉手槍的保險,把槍別在褲子的皮帶上。盯田打開鋼筆型的手電簡在車的地板上尋找著,當他找到已經炸得同海星一樣的彈頭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後把它裝進衣袋裡。
久保垂著折斷的脖子,半個身子壓在方向盤上,動不動。子彈射出的胸口下面,帶著泡的血慢慢地擴散到西服衣料上面。
聞到血腥味時,盯田最開始感到一陣恐懼,心臟抽搐跳得非常厲害,同時直想吐,背上突然燥熱無比。盯田下意識地去找香菸,然後用哆哆嗦嗦的手摸出了打火機,將香菸點燃。
道路的對面,閃現車的前燈越來越近,盯田熄滅了打火機,關掉車上所有的燈,而後抱住久保的屍體,伏在座位上。
前車燈的燈光越來越亮,強烈照亮了出租車的頂棚,而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遠方。隔了好長段時間,盯田就這樣低著頭出了一口氣。
盯田心跳平穩后,聞到了刺鼻的屍體的血腥味和被火藥燒焦的面板的味。盯田重新提起精神,進行下一步行動。
他把屍體擡出汽車,移到車后的行李箱中並用早準備好的便宜的毛巾擦乾淨座位上的血跡。然而打壞了車內記價器……
……
「就在那邊,我們跑過去好嗎?」
邦彥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他伸出了手。佐和子沒有馬上迎上前,而是躊躇了一會之後,才拉住了邦彥的手。
柏油路面積滿了水,路邊高大的霓虹燈映照在上面。二人的鞋子踏在上面「踏踏,地發出清脆但又有些凝滯的聲響。
兩人來到的店叫作「巴爾托克」①的名曲咖啡店。這個咖啡店較寬,咖啡店裡正放著拉夫馬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②。
①貝拉·巴爾托克,匈牙利作曲家,以匈民遙為素材創作反映民間的作品,逃到蕪國后死亡代表作《舞蹈組曲》、《匈牙利協奏曲》。
②拉夫馬尼諾夫,俄國作曲家十月革命后移居美國,屬於後期浪漫派代表作有了死亡島爭、C鋼輩協奏曲第二號》等。
咖啡店二層的邊上,穿著鹿皮夾克衫的盯田坐在一眼就能望見進入顧客的席位上。盯田沒有戴出租汽車的制服帽,他把它留在了出租車里。
邦彥和佐和子走向二樓,盯田的目光移向別處當他偷偷地看邦彥時,感到自己真是可恥,邦彥未表露出絲毫的變化,可自己只殺了一個人,就已心神不定到了如此的地步。太不像話了。
「只要你想回家,隨時可以告訴我,到時我會打電話叫出租車的。」
邦彥一邊往送來的咖啡里倒人牛奶,一邊有禮貌地說著。
「哎呀,不必了,我可以叫父親的車把我送回去。」
「可是,是我約你出來的,出於禮貌,我也應當把你送到你家附近。」
邦彥微笑地說著。
邦彥和佐和子走出咖啡店的時候,時間己經過了十點。
盯田將計程器回零,在那裡等著,他用戴著翻毛的皮手握住方向盤。這時,邦彥和佐和子走了過來,拉開車門、一起排坐在了後面的座位上。
「你是去涉谷,對吧?」盯田問完這句話,邦彥恨不得上去給他耳光。
「是的。司機。請你把車開到涉谷的綠岡好嗎?」
佐和子井攏了雙膝。
出租汽車啟動了,邦彥和佐和子隔開適當的距離交談著。
「死是美的。人死之後便會第一次聞到血腥之味,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沉重。也可以說第一次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佐和子哲人一般地說著。
「是啊。我也深有同感,人若能爽快地死去,該是件多麼快樂的事呀!可是,我覺得這種人只能算他運氣不錯,因為我見過有的人半邊屁股被炸飛,傷口裡腸子流了出來,缺胳膊少腿地痛苦地又活了幾日,那真叫痛不欲生呀。如果人變成了殘廢,那麼對他來說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邦彥淡淡地說著,好像這血淋淋的東西使他習慣了。
「別再說了!」
「對不起!」
「不,也可能你說的是對的。」
兩個人彼此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車窗外面,夜景悄然職逝而過。
「司機,這條路走得不對,這條路正好朝相反的方向去呀。」
佐和子的鼻子幾乎貼在了車窗的玻璃上,尖聲地叫著。盯田結實的肩膀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放在方向盤的手,一聲不響地滑了下來。
「停車!快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