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樓上京子的房問的窗子開著百葉窗,內側垂著窗簾。朝倉還記得京子曾跟他說過的話,這樣就表示小泉還在她的房間里。還說,若小泉不在時,就把中間的窗簾開著。
車前窗已經模糊不清了,從外面已經無法看清車內的東西了。於是,朝倉關掉暖氣和發動機,車窗的薄霧開始化成小水滴掉了下來。
又過了約10分鐘,小泉終於從公寓大門走了出來,一副睡眠惺忪的樣子。
小泉來到自己的車旁,注意到駕駛員正打著磕睡。他順了順嘴,用手挽了一下大衣朝車門走去。
京子房間的一扇百葉窗打開了,窗簾被拉成了半開。小泉坐進車裡叫醒了駕駛員。
小泉的車子開走了5分鐘后,朝倉走進了公寓。上到七樓京子的房門前,他按了一下內線自動電話機的按鈕。
稍等了一會,就傳來了京子的聲音。
「哪一位?」
「是我!」
「哦,你到車上去稍稍等一會兒,好嗎?……這兒很亂呢!」
「明白啦。」朝倉轉身離開了七樓。
回到「 T R4」里,朝倉邊摸弄著在加油站里買來的除霧器,邊耐心地等著。20分鐘后京子出來了,好像沖了個澡,頭髮上還有水滴未盡,穿著一條黑褲子,披著連有帽子的黑色防寒風衣,臉色顯得很蒼白。
朝倉給京子打開了「 T R4」助手席的門,又回到了駕駛室。
「怎麼了,好像沒有精神?」朝倉用一隻手捏住京子的下巴往上抬。
京子撒著嬌。故意低下頭去。
「發生什麼事了?」朝倉啟動發動機,一邊溫柔地問。
「我已經討厭了。我都已經不再想看到那張臉了。」京子哼哼地嘟吸道。
「難道我就這麼令人討厭?!」
「不是,是他。小泉。我自從喜歡上你以後,就總覺得越來越討慶他了。甚至在這以前對我有點魅力的他的每個動作都顯得乏味可憎。」
「再忍耐一下好嗎?」朝倉說著打開了暖氣。
「是,可是儘管心裡明白,也是不管用的呀!」
「……」朝倉蹬了一下腳踏板。
「對不起。我不該發這麼多怨言……以後我再不說了好嗎?」
「你知道嗎、我心裡也很痛苦啊:一想到你剛才一直被用錢買了你的自由的老頭抱著,我就恨不得把他給宰了!那傢伙是什麼時候來的?昨天晚上?」朝倉眼露兇光,怒氣衝衝地問。
「是今天早上9點。他對家裡人說是去打高爾夫球,就到這裡來了。不過,說這種話給你聽。你也不會感到安慰的,最近他性慾雖強,實際上總不行,大概是因為他吸了有麻藥的香菸的緣故吧?」京子的眼睛盯著前面的儀器板,機械地回答道。
朝倉痛苦地欲言又止。
「他是個無恥的人!我心情越來越不好了,可他還以為我很滿意,所以他好像很滿足。」
「不說了,不說!拜託了,飛快地開吧,讓我高興起來吧,再帶我到看得見海的店裡去吧!」京子用依戀而信賴的目光看著朝倉。
「好。換一下空氣吧,去真鶴什麼的地方吃中飯去。」朝倉慢慢地放開了車閘,看看手錶已經下午3點了。他又打開收音機和暖氣開關,上了路。收音機里傳出的音樂絲毫不能打動朝倉,對他來說發動機和傳動裝置的瘋狂咆哮聲更為悅耳。第二京濱的秩序並不太亂。但因不斷有交通警的自色摩托往來巡邏著。朝倉只好把車速降到了70公里以下。發動機彷彿正打著瞌睡一般。
「他最近變得很愛說話了,特別是藥性上來的時候。」京子自個兒往她的含有麻藥的香菸上點著了火,邊自言自語道。
「他說什麼了嗎?」朝倉滿不在乎似地問道,打開了車窗。他不想讓自己也吸進含有毒品的煙氣而造成交通事故。
「說是收買了東亞經濟研究所的一個頭兒,查明了那個叫『久保』的真名,說是叫什麼牌井情報所來著。」京子答道。
「是嗎?是同所長鈴木關係最密切的人嗎?」朝倉問。
「好像―並沒有特別的關係吧。」
「哦……」朝倉點了點頭。
難道那個提供情報的東亞經濟研究所的要人會不知道櫻井就是鈴木的私生子?抑或他有意隱瞞著?
要是後者的話,那將會有好戲看了。
穿過小日原街,高架公路鐵橋前與去箱根的東海路,分道揚鑣。朝倉把方向盤打向左邊,車子進入了真鶴收費路。遠處漆黑一團的海面上,一隊歸帆正排列成扇形迎面開來。「 T R4」在真鶴車站前面進入收費公路,不久向左拐個彎,鉆過一個拱橋便來到了半島。穿過稀稀疏疏的常夜燈閃爍的真鶴本街,一下陡坡漁港就在眼前了。
岸口蜿蜒著一條長長的防波堤,此刻碼頭上人聲鼎沸,一片嘈雜。猶如古戰場。只見從袋建網歸來的漁船上,人影瞳瞳,燈火明滅。許多人正在把裝在大箱裡的顫魚一箱一箱地運上岸來。孩子們興奮地爭搶著從箱子里溜出來的顫魚,步履盤姍地走向岸邊。此時太陽已經西沉,海面上的風大了起來。朝倉停了車,打開車窗,叫住一位漁夫妻子模樣的婦女,想向她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海味館。他一打開窗,那刺骨的寒風便鉆了進來,京子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對不起,想向你打聽一下這一帶有好一點的海味館嗎?而且還能看海的。」朝倉問道。
「你們要是能到我家去的話,可以白白讓你吃個飽。」
那婦女黑裡透紅的臉善意地笑了笑。爵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然後又一下子認真起來,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