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治安未盡人意。不斷傳出蘇聯士兵的暴行和掠奪事情。某雜貨商店的老闆在妻子遭到姦污后,將家裡的四個人用白布蒙上眼睛,用槍打死,然後自己也開槍自殺。等等諸如此種事在街上不脛而走。
同貫下車后在車站就聽說這些事,心裡產生了令人不快的感覺,手裡握緊了蘇聯士兵不易發現,外面是破布裹著的獵槍。
樺太的秋天來得早。剛到九月下旬,街上的白樺樹開始掉落髮黃的葉子,清靜的傍晚吹著呼呼作響的風。彷彿催促著冬天的到來。
剛進入大街,就遇到走來的蘇聯的士兵。他拿著獵槍好似誰也不會盤問似的穿過街道徑直走近中央車站後面的家。夕陽的余暈染紅了白樺樹。
家門半開著,裡面傳出說話聲和女人的呻呤聲。沿走廊到草蓆的空間亂七八糟地堆放著軍鞋。同貫感到心臟都快蹦了出來,他屏住聲息悄悄地走到屋裡。
從房間傳出了用俄語交談的聲音和粗野的狂笑聲。萬萬沒想到街上聽說的事竟然發生在自己的家裡。
是呀,真悲慘。保子是一位獨居的守寡婦,哪裡能招架這些野獸!更奇怪的是,這些蘇聯士兵沒都穿鞋子,而是照日本的方式將軍鞋脫在走廊上。
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手裡拿著槍守衛,並睜大好奇的眼珠看著。那些人用俄語叫著什麼。在草蓆上,那抱著赤裸玉體的男人迴轉頭來。同貫根本就不加思考,趕在那名守衛抬槍射擊的頃刻,手指扣動了用破布包著的槍機,槍口對著那守衛。
守衛的眉心被擊,丟掉手中的衝鋒鎗朝地上倒去。還騎在保子身上的蘇聯士兵被槍聲震驚,猛地跳開,亮著那脫光褲子的屁股。他也是被射中了眉心。另一個蘇聯人嘴裡大聲嚷嚷,想從倒地的蘇聯人身上取下衝鋒槍,當然同貫也是不由分說又朝他的眉心開了一槍。
同貫微微喘了口氣,一點也不驚慌。
保子撿起地上的衣服擋住胸前,退進屋裡。
她十分慌張,痛苦地閉雙眼。
「啊,幸平……」
保子終於說話了:「你闖下大禍,蘇聯士兵會趕來的,你快逃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同貫明白,如果這三名士兵沒有歸隊的話,蘇聯人會嚴加搜索。但不能扔下母親,自己逃跑呀!不,眼前最要緊的是把這些蘇聯士兵的屍體藏起來。
同貫沉默不語。保子也無話可說。當然現在也不是說三道四的時候。同貫將那三人的屍體拖進後面的防空洞里,然後用土將防空洞口堵上,將他們的屍體埋葬了。
他好不容易幹完了這些事情,他回到屋裡就聽見母親說:「幸平,住在這裡很危險,現在就到女麗去吧。你妹妹在那裡。這事終究會帶來麻煩的。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請快走吧!」
保子的話意中帶有強迫之意。
同貫答應了。不過,要想去女麗就得去投奔承包人。九月,自蘇軍統治以來,那些畏懼往後會遭受更多的掠奪和暴行的人,紛紛從樺太逃往北海道,而且人數不斷增多。
女麗是一個面臨亞庭灣的小漁村。黑夜,搭乘漁船和小帆船朝北海逃走,很多人都是從亞庭灣和七江灣出發的。逐漸出現了專門為人提供交通的承包漁師。
逃跑當然是有一線活命希望的。
但如果被發現,就會被槍斃。
從正宗谷海峽到稚內約一百五十公里。大一點的船也要花上八個小時。對小帆船來說到達時間就難以說準了。海峽波濤洶涌。蘇聯軍隊發佈了公告禁止在此海域航行。然而比被發現遭槍斃更危險的莫過於船遭遇暴風雨而失事的了。儘管這般曲折,可把全家生命寄託于小帆船的人,還是漸漸增多。
眼下是表決的時候。
同貫再堅持也只有一票。可留下保子怎麼也放心不下。保子是因為沒有漂出大海的勇氣而拒絕去女麗的,所以堅持要留在樺太。不管以後的生活多麼坎坷,也要留在樺太。這次的分離,便成了終生久別。
同貫爲了避開蘇聯人的追捕,不得不漂流過海。在狂風大浪中,他抱著一種幻覺。這幻覺就是抱著被蘇聯士兵姦污過的保子,赤身裸體從雪花飛舞的岸邊向標的海域前進。
這種幻覺的結束是眼前出現了保子成了蘇軍的隊長或者司令官夫人的身影。
附帶說明一下,同貫搭乘的小帆船深夜從女麗出發,抱著一線希望橫渡海峽的時間是昭和二十年九月(即一九四五年九月。那時有一萬二百八十六人得以逃生。據北海道官方調查,到昭和二十一年九月。共有二萬四千五百一十二人在北海道離岸。『
其間,經受了暴風雨和大雪的折磨,最終漂到這些地方的人數僅剩上述。沿途遇難、病和被搶殺的不計其數。這些,早已經被歷史資料所證明。
第四章 尋芳(4)
4
——夜航在繼續。
同貫還在沉思中自語。
——哎,又想起了不高興的事。
——那時,大海也是黑沉沉的。
北斗丸傾利地在海里航行。
凌晨三點,看見了宮古港的燈光。
北斗丸一邊讓過後面開過來的船一邊全速通過匯海口,其後沿本州海岸南下。
早晨,東鄉接替同貫值班。
天氣十分晴朗。波濤還是那樣洶涌澎湃。
小煙絹子不是說過如果暈船的話就在什麼港口下去,現在看來不像暈船的樣子。從冰箱裡找到做好的咖哩飯,嘿,她完成了船上的雜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