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和大島商量好了,大島仍然回去做他的大島,不過現在卻是幫他們一邊。渡邊相信大島會誠心合作的,即使能村的名字壓不倒他,秋葉的聲名狼籍也應該使他有所選擇。如果秋葉有電話來,他說不成功,請秋葉再給他新的指示;反正秋葉在此只和他一個人接觸過。他要騙秋葉是不難的。另一方面,渡邊他們都分散開來,在這城裡分散活動,如果秋葉來了,希望碰見他。
渡邊在街上走了一陣,終於無聊地走進了賭場。他對賭博不感興趣,不是他這個人不愛賭,而以目前的心情而言,他對賭博不感興趣。人要在鬆弛的時候才能享受賭博的樂趣。才能享受賭博的樂
老是要回頭提防背後,怎麼能安心賭博呢?所以他只是走到了賭場的酒吧中,坐在最不受人注意的一角落裡,呷著一杯酒,看著賭場的眾生相。他注意到賭客中那些穿著豪華的,如果秋葉是與人談生意的話,他很可能會以豪客的面目出現在賭場這種地方。
渡邊沒有找到秋葉,但卻找到了另一奇怪的人。那是一個很年輕的人,打扮很新潮,花的襯衣,花的領帶。窄窄的雙襟西服,長長的頭髮。第一點惹渡邊注意的是他鼻架黑眼鏡。在燈光之下戴黑眼鏡。第二點惹渡邊注意的是他腋下微微隆起的一塊。那是一把手槍。新款的西服太窄,這個不容易逃過內行人的眼睛。而且,這個人好像有點面善。
「那個是上海吉姆!」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渡邊的耳邊說:「不認得他嗎?」
渡邊差點跳起一尺高。不是因為上海的名字。上海是槍手,名頭不小,但不是一流。
他吃驚的是那個女人的聲音,他連忙轉過來,看見那是一個穿黑衣服襯衣的女人。頭髮高高梳在頭頂,砌成一個豎直的圓圈,一張美麗無比的臉上只有淡淡的化妝,那件黑色長袖襯衣兜住兩雙尖聳而微向兩邊斜開的乳房,一個白皮帶在腰間束住襯衣,但襯衣並沒有塞進褲內,而是垂在那條白色喇叭腳長褲的外面。
「別那樣害怕吧,渡邊。」她微笑:「如果我要殺你,我已經有機會戳你一刀!」
「江日美奈子!」渡邊詫異地叫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來殺你的!」那女人在他的對面坐下來:「請我喝杯酒行嗎?」
「呃——只怕請不到!」渡邊連忙招手把侍者召來。美奈子叫了她要叫的酒,而在等待侍者把酒拿來時,渡邊就在端詳著她,心中一時充滿了回憶。關於他自己,關於美奈子,也關於秋葉的回憶。
「渡邊,」美奈子說:「我很高興見到你!」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滑溜的臉頰上笑靨使她簡直像一個天真未鑿的處女。但渡邊知道她並不是一個處女,也並不天真。
美奈子是一個女殺手,她殺過的人,要多長一雙手才夠手指數清。和美奈子比較,剛才那個上海只能算是未入流的了。
她可以用手殺人,可以用刀殺人,可以聰下頸間那條吊著飾牌的頸鍊把人勒死,也可以用槍把人殺死,不過通常她很少用槍殺人的!
美奈子那杯酒拿來了。她舉起來,渡邊和她輕輕碰了碰,他們乾了一杯。
美奈子向那個長髮黑眼鏡的新潮青年昂昂頭:「你知道上海是和誰一起來的嗎?和山部一見一起來的。」
「山部?」又一個大名字,山部是一個差不多和能村那麼大的人物。山部的生意比較專門一點——他專門買賣白粉的。「很有趣,怎麼這座小島一時之間冠蓋雲集呢?」
「我們都是爲了秋葉而來的!」美奈子一口把她那杯酒喝乾了。
「那麼,」渡邊說:「你們果然是來殺我的了!」
「不,不,」她嘆息地搖搖頭:「你知道我是多麼喜歡你的,渡邊。我一直在奇怪,如果上頭下令我去殺你的話,我會怎麼辦?但命令沒有下來!」
渡邊從記憶中找出了關於他和美奈子的片段。有一個時期他和美奈子是很要好的。那是在殺死秋葉之前。後來,秋葉的事情發生了,秋葉殺死了渡邊的一位朋友,一位很有交情的好朋友。這位朋友救過渡邊,請渡邊為他復仇。於是渡邊去找到秋葉(至少他以為是找到秋葉),把秋葉殺死了。這就使他和美奈子的關係完蛋了。因為秋葉和美奈子是同一個組織的。渡邊至少仍然覺得遺憾,因為美奈子是他非常想得到的女人之一。別的女人他得到與失去都不在乎,但對於美奈子,他卻是在乎的。
但美奈子隨時會得到命令殺他,為秋葉復仇,所以她不可能再與他來往了。
「那麼你來這裡幹什麼?」他問。
「我是爲了秋葉而來的。」美奈子說:「像你一樣!」
「哦!」渡邊揚起一邊眉毛:「似乎你對我們的事知道很多!」
「現在我的組織相信秋葉並沒有死,」美奈子說:「所以我來找秋葉算帳,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你們一直懷疑秋葉不是真死了?」渡邊問道。
「正是,」美奈子點點頭:「所以上頭並沒有叫我來殺你,通常我們的組織是不會任人殺死我們一個重要人物而不採取行動的。」
「秋葉一定是偷了組織的一些貴重東西是嗎?」渡邊問。
美奈子笑了起來:「很聰明,渡邊你真聰明,沒有什麼事能瞞著你,對不對?」
「這並不是很難猜的事!」渡邊說:「他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