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警部雖然非常想詢問她青年時為何逃避結婚,但是,這和來此的目的確實是離題了。
「您說幹了30多年的庶務工作?」
「是的。」
「庶務工作,主要搞些什麼事務呢?」
「這個工作範圍很寬。首先是人事,工資,還有公司經費的預算,管理職員福利等,簡單地講是東京分公司的勤雜。」
「那麼,這和30年前生產什麼紙,何處訂貨、諸事務有無關係?」
「沒有。」
大妻警部對文子明確地回答甚感沮喪。
「這類工作具體由哪個科負責呢?」
「東京分公司是由營業部負責,總公司由營業總局負責,從組織結構上講有:營業總局分為的受理訂貨部、生產監督部、繳納成品部等部門來管理這類工作。」
「現在東京分公司營業部里有了解三十三四年前情況的人嗎?」
「大都是新調來的,可能不知道,或者說,他們在公司的時間短,幾乎不瞭解以前的事情更恰當吧。」
「總公司營業總局會有了解戰爭結束前後情況的人吧?」
「也可能有,但具體是哪一位我也說不清楚。」
文子冥思苦索般地閉上了眼睛。
「您怎麼啦?」
「沒什麼,我在回憶從前營業部里的人,有的退休,有的辭職,那些人現在都在哪裡幹什麼呢?……毫無瞭解。」
「經理已經換人了嗎?」
「是的,10年前新經理上任,他是前經理的兒子。」
「前經理呢?」
「去世了!」
「那麼,會晤經理也徒勞無益嗎?」
「不僅是經理,連董事會也全都換新人了。」
「可不是嘛!當年的董事,假定是50歲,現在也都80開外了。」
「嗯。說起來唯有一個人,有位車間主任還是過去的老前輩。」
這話大大鼓舞了大妻警部,生產摻進黏土紙張的負責人尚健全,真可謂「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位車間主任叫汁么名字?」
「小西隆平,巳經60多歲了,享受董事級待遇,他一直是車間的負責人。當然,當年僅是一名造紙技師。警部先生要了解30年前的什麼事情呢?」
「紙張啊!紙……來調査含有某種黏土的紙情況。」
「我們公司的紙張,幾乎都是日本(和紙)不加黏土。我想如果真生產過那種特殊紙張的話,那一定是根據軍部的命令生產的?」
「軍部命令?……」
大妻警部覺得很久沒有聽到這種語言了。據說日本在戰敗前——軍隊的命令……這是絕對不能違抗的。
今年32歲的大妻警部,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那年尚未出世,因而,他沒有體會過「軍令」一詞的不可抗拒的強制性。但是卻從故世的父親的話中常聽到。父親原是教育部的事務官。
「往事不堪回首啊!陸軍士官學校出身的年輕少尉來到教育部,他們敲打著桌子,吵吵嚷嚷地喊道:這是軍隊的命令!不管是顯微鏡下潛心鉆研的學生,還是抱著英日辭典用功的學生,都必須立即扛上步槍進行軍訓。軍令這話是萬能的王牌哪!」
父親曾多次對大妻和妹妹阿霞說過這話。
「再問一下:瀨戶內造紙公司經常接受軍方的訂貨嗎?」
「沒有訂貸之說,是必須按命令生產。據說是爲了祖國,四國的車間曾竭盡全力生產過汽球炸彈用紙,當時,軍方向車間、公司派遣了監督官。這些人,盛氣凌人,對工人從不客氣的。」
「東京分公司這裡也來過嗎?」
「當然來了。」
文子說著,嘴唇痙攣般地顫抖不已。這些都沒能逃脫大妻警部的眼睛。
「是個軍官吧?」
「陸軍大尉。」
「還記得姓名嗎?」
「叫高倉勇主郎。只要他在公司一露面,分公司經理以下的全體職員都會非常緊張。當然,我也一樣,膽戰心驚地往返接待室,因我必須為高倉大尉送茶端飯。」
「戰後,還見過高倉大尉嗎?」
「不,一次也沒見過。」
「您瞭解高倉大尉隸屬於哪個部隊嗎?」
「詳細情況不知道,只聽說是總參謀部第三科的。」
大妻警部覺得再也難於問出更多情況,於是站起身來向文子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高倉大尉怎麼樣?」
「身材和長相呀。」
「是這樣的,身高1.70米左右。」
「體重多少?胖嗎?還是瘦長個兒?」
「相貌呢?看來令人生畏呢?還是較和善?」
「無論怎樣說,他有一種軍人中罕見的富家子弟風度。他曾說,他父親是外交官。他生在華盛頓,長在倫敦,曾就讀於牛津大學,經常用我們聽不懂的英語嘟囔,記筆記時也特意書寫英文。」
「軍人也說敵國語言,書寫那種文字嗎?」
「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曾訕笑我們疲乏:把英語當作敵國語言則捨棄,是荒謬的。他舉例說,打壘球時,裁判都用外來語『好球』、『壞球』一詞,卻不用日語『很好』、『不行』。總之,壘球不就是從美國開始的體育專案嗎……」
「高倉大尉直至戰爭結束,一直是這個公司的監督官嗎?」
「可以這麼說,不知是好是壞,他被任命為少佐參謀,在即將赴任緬甸之前,戰爭就結束了。」
「不是大尉,是少佐?」
「是的,戰爭將要結束時他晉升爲少佐。公司還舉辦宴會祝賀他晉級並歡送他。我記得在宴會上,他曾說:我還有未辦完的工作,上司怎麼搞的,要調我去緬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