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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仙開了個臨時議會,籌議此事,有的說應該派一偵探員前往的;有的說還是打電報給那邊會裡人問信的;有的說不要緊,總是爲著別事未了,不日就可到的:議論紛紛。一仙卻一言不發,知道這事有些古怪:難道哥老會有什麼變動嗎?細想又決無是事。正在摸不著頭,忽見門上通報道:「有一位外國人在門外要求見。」眾皆面面相覷。一仙道:「有名片沒有?」門上道:「他說姓摩爾肯。」一仙道:「快請進來!」少間走進一個英國人來,見是一身教士裝束,面上似有慌張之色,一見眾人,即忙摘帽致禮。一仙上前,與他握手道;「密斯脫摩爾肯,從哪裡來?」那人答道:「頃從上海到此。我要問句話,貴會會友陳千秋回來了沒有?」一仙一愣道:「正是至今還沒到。密斯脫從上海來,總知道些訊息。」摩爾肯愕然道:「真沒有到么?奇了,難道走上天了?」一仙道:「密斯脫在上海,會見沒有呢?」摩爾肯道:「見過好幾次。就為那日約定了夜飯後七點鐘到敝寓來談天,直等到天亮沒有來。次日去訪,寓主說昨天夜飯後出門了,沒有回寓。後來又歇兩天去問問,還是沒有回來,行李一件都沒有來拿。我就有點詫異,四處暗暗打聽,連個影兒都沒有。我想一定是本部有了什麼要事回去了,所以趕著搭船來此問個底細。誰知也沒回來,不是奇事么?」一仙道:「最怪的是他已有電報說五月初十日,搭德公司船回本部的。」摩爾肯忽拍案道:「壞了!初十日出口的德公司船么?聽說那船上被稅關搜出無數洋槍子彈,公司里大班都因此要上公堂哩!不過聽說運軍火的人一個沒有捉得,都在逃了。這軍火是貴會的么?」於是大家聽了,大驚失色。一仙嘆口氣道:「這也天意了!」停一回道:「這事必然還有別的情節,要不然,千秋總有密電來招呼的。本意必須有一個機警謹慎的人去走一趟,探探千秋的實在訊息才好。」當時座中楊云衢起立說道:「不才愿往。」摩爾肯道:「稅關因那日軍火的事情,盤查得很緊,倒要小心。」云衢笑道:「世界哪裡有貪生怕死的革命男兒!管他緊不緊,幹甚事!」摩爾肯笑向一仙道:「觀楊君勇往之概,可見近日貴會團結力益發大了!兄弟在英國也組立了一個團體,名曰『中文會』,英文便是 Friendof China Society,設本部于倫敦,支部于各國,遍播民黨種子于地球世界。將來貴會如有大舉,我們同志必能挺身來助的。」一仙道了謝。楊云衢自去收拾行李,到香港趁輪船赴上海去了。一仙與摩爾肯也各自散去。
話分兩頭。且說楊云衢在海中走不上六日,便到了上海。那時青年會上海支部的總幹事,姓陸,名崇溎,號皓冬,是個意志堅強的志士,和云衢是一人之交。云衢一上岸,就去找他,便寄宿在他家裡。皓冬是電報局翻譯生,外面訊息本甚靈通,只有對於陳千秋的軌跡,一點影響都探不出。自從云衢到后,自然格外替他奔走。一連十餘日毫無進步,云衢悶悶不樂。皓東怕他悶出病來,有一晚,高高興興地闖進他房裡道:「云衢,你不要盡在這裡納悶了,我們今夜去樂一下子吧!你知道狀元夫人傅彩云嗎?」云衢道:「就是和德國皇后拍照的傅彩云嗎?怎麼樣?」皓冬道:「他在金家出來了,改名曹夢蘭,在燕慶里掛了牌子了。我昨天在應酬場中,叫了她一個局,今夜定下一臺酒,特地請你去玩玩。」說著,不管云衢肯不肯,拉了就走。門口早備下馬車,一鞭得得,不一會到了燕慶里,登了彩雲妝閣。此時彩雲早已堂差出外,家中只有幾個時髦大姐,在那裡七手八腳地支應不開。三間樓面都擠得滿滿的客,連亭子間都有客佔了,只替皓冬留得一間客堂房間。一個大姐阿毛笑瞇瞇地說道:「陸大少,今天實在對不起,回來大小姐自己來多坐一會兒賠補吧!」皓冬一笑,也不在意。云衢卻留心看那房間,敷設得又華麗,又文雅,一色柚木錦面的大榻椅,一張雕鏤褂絡的金銅床,壁掛名家的油畫,地鋪俄國的彩氈;又看到上首正房間里已擺好了一席酒,許多客已團團的坐著,都是氣概昂藏,談吐風雅。忽然飄來一陣廣東口音,云衢倒注意起來。忽聽一個老者道:「東也要找陳千秋,西也要找陳千秋,再想不到他會逃到日本去!再想不到人家正找他,我們恰遇著他。」又一個道:「遇見也拿不到,他還是和天弢龍伯天天在一起,計議革命的事。」老者道:「就是拿得到,我也不願拿。拿了一個,還有別個,中什麼用呢!」云衢聽了,喜得手舞足蹈起來,推推皓冬低聲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皓冬道:「這一班是什麼人呢?讓我來探問一下。」說著,就向那邊房裡視窗站著的阿毛招了招手,阿毛連忙掀簾進來。正是:
薆云攫去無雙士,墮溷重看第一花。
不知阿毛說出那邊房裡的客究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白水灘名伶擲帽 青陽港好鳥離籠